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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刚垮进客堂门,一股浓烈腥臭味就扑鼻而来，汹涌得像窗外热浪。然后是铺天盖地红。
墙上,窗上,地板上……
一大片一大片还没干透血窗外斜射进来艳阳里闪着淋漓光，多,顺着地上一具具背靠背端坐着尸体滑落下来,滴滴哒哒,涌泉似。尸体没有头,头都客堂大门口，面朝外一字排开,排得整整齐齐。
窗外蝉拼命鼓噪着，热浪把空气里那股粘腻腥蒸腾得让人反胃,很难受,可是吐不出来。转头望见周围脸一个个都青白瓦灰，动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耳膜里鼓鼓，明明这么高温度，手臂上寒粒却一层接一层地起伏。
“别……人呢……”半晌梅兰话音我身后干巴巴地响起，声音抖得让人不忍去听。
地上尸体一共六对，而昨晚睡客堂统共有近二十个人，那么剩下几个到哪里去了？他们活着可能性会是多少……不由自主都把目光集中陈金华身上，似乎他那高高个子和粗犷长相是唯一可依靠，可这会儿他看上去有些佝偻。没有回答梅兰话，他只是站墙边对着那些尸体发呆。
“发现时候，就是这些。”替他回答人是沈东。说话时候他一直看着那个不声不响靠工作室门口刘君培，那男人正擦着手里眼镜，带着种和平时没太多两样表情。“下一幕是什么，老刘。”突兀沈东问了他一句，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
刘培君戴上眼镜朝他瞥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意思。”
“你也开始无聊了么，东子。”
“这难道不是你本子里写？？”
“我只能说是个巧合。”
“又一个巧合？？小高被钉死，姜心姐被吊死，还有他们！”突然之间爆发了出来，这个平时开朗而好脾气男人涨红了脸指着刘君培大声道：“你好好看看他们样子！这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巧事吗？谁见过这么巧事！！”
“那我能怎么说。剧本里写什么就发生什么，难道你就见过这种事，沈东？”刘君培依旧一副不温不火样子，虽然口气里也带了点辛辣。他似乎总也能任何时候都保持这样安静样子，就像那个一直边上安静看着他俩靳雨泽。
那个美丽男人蹲地上抽着烟，和平时一样保持着镜头前完美姿态，这种姿态这样环境里，让人有种异样突兀感觉，看着很不舒服，可又似乎正因着这样一种近乎诡异冷静，所以才没人眼下这种状况里崩溃。
空气里血腥味越来越重，燥热，热得人想凭空炸开。可又很冷，冷得人手臂上汗毛根根倒竖。
“不是人干……这绝对不可能是人干……”一旁响起剧务喃喃话音。他手抖得厉害，想点烟，点了几次都没点着，只能含着烟头用力地咽着口水。
“不是人干是什么干。”沈东问他。
“鬼……这房子里鬼……”他抬头轻声道。一双眼瞪得大大，看着沈东样子就像之前乍然见到我们房间窗外那个监制尸体。
“鬼！鬼个屁！你从小到大见过鬼吗？？”
“那我们为什么要拜神……”
“那是习惯！”
“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
“那是！……”突然语塞。可能沈东自己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于是愤愤地挥了下拳，目光再次转向刘君培：“见鬼！”
“有意思，”刘君培见状冷哼：“王南说有鬼你不信，可你对我剧本问题却很执着。沈东，这一样都是见鬼事，你说你什么意思。”
“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人为还是鬼为。”
“看着我能解决你问题么。”
“刘君培你他妈别惹火我！”
“我有惹过你么？”
“我……我们隔壁那几个女孩子怎么样了……”眼看着两人间火药味越来越浓，突然ami低低问了声，于是这场剑拔弩张争执嘎然而止。
是了，她不说都差点忘了……就我们房间隔壁，那间屋里还睡着几个小演员，问题是从刚才开始闹到现，好象还一直都没听到她们动静。她们怎么样了……
回过神跟着一起跑过去，陈金华他们已经到了那屋门口了。连敲了几下门一直都没人应，没等陈金华开口，心急沈东一肩膀朝门上撞了过去。
门是薄木板，很容易被撞开了，一股奇怪味道紧跟着扑面而来。很臭味道，还夹杂着股闷闷檀香，令人作呕。
“人呢。”头一个冲进房间，沈东扫视着整个屋子低声道。
没人能回答他。
屋子里除了几张席子和原先那两个柜子，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几只被屋子里怪味引来苍蝇屋里来来回回飞进飞出，嗡嗡吵得人心乱如麻。
那几个女孩子凭空去了哪里……这房间只有两扇小得连头都钻不出去天窗。
“我们会死吗……我们也会死吗……”门刚关上，ami一下子哭了出来。呜呜哭声听得人心都焦虑了起来，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似憋得慌，我忍不住拉住了林绢手，却这同时听见客厅里一声尖叫：
“啊——！！”
陈金华触电似跳起来朝那方向奔了过去。
片刻一步步倒退回来，两手平举着。
“老陈，怎么了……”刚开口，沈东住了嘴，因为随即看到那个迫使陈金华这么古怪着样子倒退回来人。
是程舫。
她好象雨里奔波了一夜似，头发湿嗒嗒脑后乱成一团，两眼发红，脸色苍白得可怕。一路进来，那只用枪指着陈金华手抖得厉害，不由得让人担心她一个失控真会朝扳机扣下去，因此没人敢过去阻止她，全都一动不动原地朝她看着，生怕一不小心随便一个动作，会把她给刺激到。
她这样子实像只极度疲乏又受惊过度野兽。
“你不要乱来。”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沈东压着声音慢慢对她道。
他压低了声音略带着点磁性，这让程舫紧张情绪看起来稍稍缓和了些，片刻朝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她问：“那些人怎么死。”
“不知道。”
“不知道？！”音调陡地拔尖，她猛转头瞪向一旁出声回应梅兰：“那是什么？屠杀！这么大动静你们会不知道！”
梅兰朝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摸向脖子上翡翠，这动作让程舫误会成了某种攻击讯号，条件反射地手猛一哆嗦，紧跟着一声枪响，被她那把枪指着陈金华登时应声倒地。
“老陈！”见状沈东赶紧冲了过去，扶起陈金华，他半边肩膀已经被血染湿了一大片。
“你他妈疯了啊！！！”回过头冲着程舫厉声吼了句，程舫早已被自己动作给吓傻了，呆呆看着手里枪，身后王南乘机靠近了一把将枪从她手里抽出，她没一点反应。
“丫死会！越麻烦事越多！”没再理那个呆住了女人，沈东三下两下脱下自己衬衫撕开了给陈金华伤口扎上。所幸伤口是肩膀，要是再往下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我们全被围困这房子里出不去，即便是不致命伤口，也是经不得时间拖延。“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沈东回头对我们道。
“出不去……”没等有人回应，程舫突然边上幽幽说了句。
“你给我闭嘴！”沈东眉心拧紧。
“真出不去……我试了一个晚上。”
“一晚上？你不是回主屋了。”
“……没找到……”
“没找到？”
一听这话我们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她。这个平时整洁而高傲女人这会儿连嘴唇上仅有一点红润都没了，一边看着陈金华和沈东，一边用力绞着自己手指，眼神看上去有点乱：“没找到，整整一晚上我都找，一直找……找到天亮，找到现……才找到这里。”
“什么意思……”被沈东扶到椅子前坐下，缓过了劲陈金华问。
“意思就是，这房子会变，变得让人像迷宫里走。”
“鬼打墙？”
目光闪了闪，程舫摇了下头：“不光是我们昨天碰到状况。我意思是，这房子长。”
“长？怎么长？？”
“无限……扩展。无限扩展，复制原有建筑。”
“怎么可能……”
“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看。但我不保证你们还可以找回来。”
“靠！那不是要被活活困死这里！”丢下烟头王南大声道。
程舫朝他看了看：“是这样。不仅如此，还跟一个……或者几个杀人狂一起困死这里。”说着目光我们之间兜了个来回。
初那层被自己行为给震出来恐惧过后，她似乎又恢复了些许冷静，于是那种闪烁警惕又回到了她眼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知道，你都看见了，你没看见，我们也一样不知道。”半天没人回答，轻吸了口烟，靳雨泽缓缓对她道。
这话让程舫一声冷笑：“你是说，死了这么多人，连头都被砍下来了，而你们就住这里房间里，却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没听见。”
淡淡三个字。可能是这男人忽然淡下来神色，她皱了下眉将目光转向我：“真？”
我不由自主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这种房子材料和结构，说一句话能绕上房梁三圈，有什么声音可以藏得过去。”
“这也是我们没想通。”沈东道：“还有这间房里秦茵她们，一晚上什么声音都没，她们就这么消失了，谁能给个道理出来。”
“活见鬼……”
“是啊，活见鬼！”说着话火气又上来了，沈东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这宅子就他妈是个活鬼！”
“宅子？我住这里那么些年怎么就从没见它有过什么反常？！如果不是你们来……”
“你是想说这鬼是被我们带来吗程舫女士？？”
“难道不是？谁像你们这样半夜三搞什么拜神仪式，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拜什么神！”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是每个摄制组历来到这儿规矩！”
“但以前出过这种事吗？为什么你们一来就会出这样事！死那么多人！见鬼！你有没有看到那些尸体样子！那绝对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越说越激动，程舫猛一回头指住林绢：“还有你！白先生早就警告过老周让他提防着外面出来是非，很多东西我能忍就都忍了，还真没想到老周一出事，你居然真有那脸跑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口林绢脸刷下就红了，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我怕她一开口让着局面变得糟，赶紧扯住了她手：“绢！”
她及时住了口，眼里一丝怒气闪过，总是争强好胜性子，哪怕确实是她没理先。
“再说了，为什么你们几个都没事。”程舫话音再次响起。似乎一连串话说出口后，她情绪稳了很多，不再像原来受惊过度麻雀似，也没再为陈金华事而手抖个不停，于是出口话也逻辑了起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照厅里样子来看，那个凶手一晚上杀光你们所有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就隔了道门，为什么你们都没事！”
“程小姐是希望我们都死光么。”王南忍不住冷哼。
“不是希望你们死光，只是觉得奇怪。这很诡异不是么，只隔了一道门，外面人死得那么惨，你们一点事都没，甚至还说没听见一点动静，这太戏剧了吧，拍电影么？！你们谁都不觉得这事很让人费解么！！”
确实，程舫说得没错。这一点确很蹊跷。
客堂里一晚上死了十二个人，身首异处。其他人也不知所踪，包括仅和我们一墙之隔另一房间那些女孩子们。他们哪里，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可是仅仅隔着一道墙，一扇门，我们这屋子和工作室里那几个人却都没事，包括王南，他本是应该睡外面客堂，只是昨晚天热睡不着，所以跑到工作室看沈东他们研究那卷小高死亡现场录相带。于是他现和我们一起，为昨晚出事那些人而惊恐着，疑惑着。
这不仅让人琢磨，如果他昨晚没去工作室话，那他这会儿会怎么样。
想着，偷眼打量了王南一眼。他角落里蹲着，兴许也想到这一点了，一张脸灰得跟死人一样难看。
忽然刘君培身影踱了过来挡住了我视线。
面朝程舫站着，他手里握着他那本剧本，似乎无论什么时候，这东西跟他都是离不开：“我觉得，有些话不如等到我们出去以后说个痛好，你觉得呢程小姐。”
程舫冷笑：“你觉得我们能走出去么，我都走了一晚上了。”
“晚上路看不清楚。”
“这话不应该对一个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人来说。”
“有几个人敢说对这宅子很了解呢，程小姐，周老爷子敢这么说么。”
“宅子是死。”
“死？昨晚走一晚上，你还这么认为？”
“我……”
还想说什么，忽然陈金华声音从后头响起，带着点沙哑：“老刘，行了，不要说这些了。”
“好，”转身望向陈金华，刘君培点点头：“当务之急还是点找到出去办法。”
“下一幕是什么。”
轻轻一句话出口，刘君培一怔：“你……”
“下一幕你写是什么，老刘。”
“你怎么也……”
陈金华苦笑：“你给我看后一幕，他们都没看过，你我都知道那上面写是什么，”说着朝自己肩膀看了看，点点头：“所幸，比你写状况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老刘，说吧，下一幕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目光因此而集中刘君培身上，不大空间刹时静了下来，连外头蝉叫声都没有，因为打雷了。
突然间轰隆一声闷响，艳阳高照庭院里滚了下来。门外卷进股阵风，很浓硫磺味，渗着客堂里弥漫不散腥臭。
“下一幕，没有。”不知过了多久，刘君培推了推镜架慢慢道。
“什么……”
“还没写，所以没有。”
一阵异样沉默再次包围了这块小小地方，所有人因为这句话而紧盯着刘君培，而刘君培摘下了鼻梁上眼镜，将那双有点浑浊眼睛忽然间直直地转向我：“不过我可以跟你们说说这剧本由来，如果你们都对这很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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