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密信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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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休文不知自己给媳妇儿的信晚到了一天, 以致他的小女孩一晚上辗转反侧，边想着他在做什么, 边难过他没有像对父皇那样, 第一时间告诉她情况。

    端木福知道这里面可能涉及军机, 她能知道大概就可以了。但她觉得自己或许是对她休文哥哥的期望太高了，她的心竟无法满足这样的对待。无论什么机密到她这里, 何须担心泄露。就算被别人不知道, 她休文哥哥难道还不清楚她如今的手下并不可能背叛吗？

    休文哥哥曾说夫妻一体，他俩要一直互不相瞒，不要生出什么误会, 伤害彼此。为何现在就不能做到了呢？难道他们长久未见, 他已经对她再没有那样信任了吗？他是否有后悔与她成亲呢？

    端木福知道自己这般, 反而是开始不信任她休文哥哥的表现, 但寂静的深夜里，她放任了这种情绪。

    她太想他了。好想，好想啊……

    好想马上见到他，看看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信上的言语再生动细致, 也不如自己对面看上一眼。

    她一遍遍回忆当初与他相处的种种情形，只是常常在不由自主露出笑意后, 陷入更深的思念之中。

    真是折磨啊, 却又，让人甘之如饴。

    端木福算是有些真正理解当年自己母后各种纠结的表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拉起锦被把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

    凌晨时分, 宫门已开, 高欢得了外面递进来的消息，来到寝宫之外。他目光询问了下值夜的宫女，宫女摇摇头表示端木福没有睡好。

    “殿下您醒了吗？驸马有信送来。”高欢轻声道。

    端木福立刻从朦胧中醒转，唤他进来。

    等高欢到了她床跟前时，端木福已经披衣坐起，抬手接信。拆开一看，却是密文，若是不知道的人呢，还以为在闲谈琐事。

    端木福对高欢道：“取那本《国朝家训》来。”

    “是，殿下。”高欢应声去拿。

    端木福等拿到了书，便让高欢和点灯的宫女都退下了。

    密信的写法和解密方法自然是沈休文想出来的，他弄了好几套，除了端木福的，也给了皇帝和他爹，还有傅静闻都各一份。端木福对他真的特别佩服，就算那是她休文哥哥梦里学到的东西，可他都是自个把那套方法琢磨成能在大宁用的，而且记了那么多，他一点都不用搞混。

    她这里的密文其实可以教给高欢来先行破译，再将正确的内容送到她手中。但她不愿自己和休文哥哥的信被第三人看到看懂，所以此事是一直亲自来的。前半年偶尔休文哥哥还会写些羞人的俏皮话，她一字字破译出来，总是心跳如擂鼓，面红耳赤。

    端木福一字一词将手上的密信翻译出来，看了后，心里既羞愧又担心。

    她果然是误会了休文哥哥。他并不是没有瞒着她什么，把他的决定和行动都和她说了说，又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不用担心他。他会尽快想法结束西北的战事，在她及笄之前，赶回京城见她。

    端木福双手捧着信纸，捂在自己心口，眼中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这是她与沈休文分别两年多后，第一次控制不住情绪，哪怕是上次得知他失踪的消息，其实内心还是保留着冷静的，但是此时看着他信上的话语，却没法忍住那种高兴又酸涩的冲动。

    还好她休文哥哥不知道她曾动摇过对他的信任，下次，她一定不会这样了。

    相信他，要一直相信他。她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呢。他们可是彼此知道对方最大秘密的人啊。

    何况，休文哥哥不会永远在外面不回来，只要他回来了，自己也没必要再疑神疑鬼的。

    端木福心绪纠结了一会，转而思考起沈休文的决定。她实在没想到，那个开始出头露面的沙蒙二王子竟是三师兄假扮的。她休文哥哥居然也装成沙蒙人，做起二王子的帐下首席军师，打算四处游说沙蒙旧派，扶持起二王子的势力，让他成为沙蒙下一任大汗。

    休文哥哥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她原以为他只是在三四万敌人包围之下，现在根本就是在沙蒙人的老窝，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啊！

    端木福回想那回沙蒙二王子来大宁京城求亲，她对这个人只是粗粗见过一面，只觉得就是普通的沙蒙勇士，不太笨，却也不聪明那种人。倒是丽妃来伊娜偶尔和她聊起家乡亲人，还挺惦念这位异母二哥。在这位沙蒙公主的心里，她们王宫中她二哥已经是算很重情重义的人了。

    若是依这些判断，那位德亚王子还算可以，应该不至于坑她休文哥哥。但是端木福却有另一层担忧，德亚王子遭逢大变，或许性情已然大变。她自己算是经历过一些，知道这种状态下的人心中极易充满阴暗、怨恨，想要报复，想要不惜一切代价达成自己的目的。

    点头同意和她休文哥哥合作，已经表明德亚王子内心是不甘失败的，他现在只能借助外力，但等他真的掌握了一股力量，甚至打败对手成为沙蒙大汗，可就不好说会不会反咬她休文哥哥和大宁。

    她休文哥哥定要及时从德亚王子身边脱身才行啊！现在情况还算好，但她觉得一旦她三师兄把位置还给德亚王子，很可能德亚王子也不会容许她休文哥哥和三师兄轻易返回大宁。尤其她休文哥哥如今在西北在沙蒙都是大名鼎鼎，二王子只要传出捉拿了他的消息，反而能洗白与大宁的合作，收获沙蒙的民心。

    端木福一时眉头紧蹙，好想跟在沈休文身边，提醒他一二。

    她再度看了看手中的密信，逐字逐句好好又琢磨了一遍，待又看到沈休文告诉她不用担心时，不禁怔楞了一下。

    她好像又不相信休文哥哥了。

    明明刚刚才告诫过她自己的。可是，这次她不是不信任他对自己的坦诚和心意，而是怀疑起他的能力来。

    她休文哥哥是上天为大宁降下的福星，这几年为大宁带来了无数好的变化。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想不到她所想，怎么可能真的会任由德亚王子做大呢？他人那么好，可也是极有原则的，并不会分不清敌我。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定然是他有一定把握的。

    她该相信他，不会防不住德亚王子。她也要相信他，他定能做到他的承诺，早点回来看她。

    她不该把心力和时间花费在无用的担心上，还不如好好想想办法，看看自己能给他和西北那边送去什么帮助。

    她休文哥哥在那么拼命地努力，她也不能落后太多啊！

    端木福脑子转过弯来，顿时精神振作，将信仔细叠好收放到匣子里，又唤了高欢进来道：“传话傅静闻，让他过来见我。”

    高欢应下，很快把大公主之命传到了傅静闻耳边。

    傅静闻来得很快，他现在是端木福的长史，总管公主府事务。虽然端木福的公主府还只是选了个址，并没有动工建设完成，端木福又常年住在宫中永华宫内，但相应的公主府名下属官已经基本到位，帮助她分别处理在宫外的各项事情。就连她的小师弟云宗清，长平郡主唯一的儿子，也在她府内挂名当了个管理公主藏书的编纂。

    不过傅静闻这两年多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负责给西北的沈休文和他的虎贲军运送各种物资。他自然也得到了沈休文失踪的消息，不过比起其它人，他完全不曾担心他的东家会出事。开玩笑，他那些物资不是白送的。去过几趟，就知道他的东家能力有多超群了，那运气什么的也是得天独厚，谁也比不过。

    端木福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没有二心，不过却更忠于沈休文。她并没有不满，反而有点乐见如此。她休文哥哥人实在，跟着他、帮着他的人很多，但是要说绝对的忠诚，还是比不上她这边的人对她的忠心程度。这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休文哥哥心里大概是一直信奉众生平等，他的眼里心里就没把主仆身份的不同真当回事。

    尽管她只是和他在新婚后朝夕相处了大半个月，但已经察觉到了他在一些小事上有着与人不同的习惯。她休文哥哥太尊重人了，心也是相当柔软善良，对人命看得很重。她其实曾很担心他去了战场，能下得去手吗？

    听傅静闻每次回来满怀崇拜地述说沈休文的种种厉害，说他杀了谁等等，她偶尔也会一瞬恍惚。她休文哥哥都有点不像她印象中的人了。那个冷静果断、杀敌无情的人，确实是她休文哥哥吗？

    但她清醒过来后，也就明白她休文哥哥是个敌我分明的人。他对自己人如春风般温暖，对敌人就会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听了端木福简单说了沈休文的动向，傅静闻想了想道：“殿下，若是我所料不错，西北马上又要有大战了。驸马此举更多是搅乱沙蒙朝堂，牵制他们的力量，好让我们能顺利夺回余下三城。他不会等德亚王子上位后把三城送回来的。”

    傅静闻觉得眼下在京城，怕是没有几个比他更了解他东家了。他东家计谋多，更是个手段很硬的人，搞这一套，绝不会是真的就把期望放在德亚王子上位上了，更可能只是顺手而为。不过，既然他想扶持德亚王子做大汗，那肯定也是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