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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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冷云进的豪华型桑塔纳车里，在国道行进了约半个小时，秀水镇就到了。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马骏曾多次路过这里，每次路过这里，总有一番亲切的感觉涌上心头，在这里，他邂逅了美丽爱情，在这里，他体味了人性的善良，也是在这里，他开始了他的官路人生。而今，他重返秀水，他已不再是那个感情受挫流落此地的“叫花子”，他不再是那个地位低下，在权力旋涡中察言观色、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马骏了，三年之后，他华丽转身，在县委副书记冷云进的陪护下，来到这里，开始了主政秀水的征程。

    车子拐了一个弯，驶进了秀水的集镇，商贩在路边招徕着生意，人流在不宽的街道上奔涌，车不得不慢了下来，马骏看着车窗外的街市，集镇还是那个集镇，没有多大的变化，滑下车窗，有些喧闹的街市声音传了进来，一个服装店面前，摆着两个立柱式的大喇叭，一首沧桑的歌谣正被用来吸引人群：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秀水镇的政府大院分外亲切地出现在马骏的眼前，树冠如盖的槐树，油绿繁茂的栀子，被粉刷的宿舍楼，自己曾经住过的陋室还在，它倦缩在那排红墙黑瓦的宿舍一端，窗户被密封了，仿佛一只饱含委屈的眼睛。马骏有些走神，冷云进轻咳一声，笑着问：“马骏同志，怎么了？是不是有些赤壁怀古的意味？”马骏说：“冷书记，这是我工作的第一站。”冷云进说：“你的路还漫长得很咧！下车吧。”

    向华强的个头不高，这一点马骏跟他在县政府办公室共事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只是因为他有些发福，肚子也腆了起来，站在办公楼前，人就显得很横实，他的头发比以前梳得更光溜了，大鼻子因为脸上的肉变多后，没有以前那样的突兀，反过来协调了很多，由于没有带眼镜，马骏一开始还有些陌生，定睛看了几眼，才对上号。向华强迎了过来，他跟冷云进握过手后，又向马骏伸出手来，马骏把手伸了过去，离向华强的手还有几寸远，向华强不得不再上前一小步，握住了他的手，象征性地贴了贴后。向华强说：“冷书记，马书记，镇里的干部都在楼上会议室等着呢。”冷云进与马骏对视一眼，冷云进一扬手，说：“我们上去吧。”

    马骏下意识地抬了抬头，看了看这栋办公楼，它跟他离开的时候比起来，除了稍旧了一些外，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从四楼的走道窗户上探出几个脑袋来，与马骏对视了几眼后，迅速消失了。跟在冷云进的身后，来到四楼，推开会议室的门，满屋子的烟味便钻了过来，马骏虽然吸烟，但也受不了这满屋子的烟味，他用手轻轻地扇了扇鼻子旁的空气，立即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去北边的窗户旁，打开窗子。

    把冷书记请到主席台的正中央坐好后，贺建敏把坐椅往外拖了拖，请马骏坐下。一位马骏并不认识的女孩提着热水瓶向马骏走了过来，把手伸向马骏面前的白瓷茶杯，马骏捉住自己的杯子，目光注视着这个女孩子，然后轻轻地朝旁边冷云进的方向扭了扭头，女孩子纤细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向冷云进的茶杯抓去，动作虽然不很连贯，但如果不是刻意去观察，发现不了什么破绽，马骏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冷云进，他看着台下的干部们，用目光跟一个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无声地打招呼。

    向华强夹着包，正要到台下的前排就坐，冷云进喊住了他，说：“向镇长，你坐我旁边吧。”向华强有些惊惶，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可能是心里有些紧张，拖椅子的时候力量大了些，椅脚在地板砖上摩擦过重，发出有些惊利的声响，这样一来，更让他紧张，他放在主席台上的包滚落了下去，惊到了正给他倒茶的女孩，开水洒在了主席台上，烫到了向华强扶着桌沿的手，他白皙的脸在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可能是因为这一声惊叫被他硬生生憋回去了的缘故，刚刚安静下来的会场响起了压抑的哄笑声。

    马骏用平静的目光扫了扫会场，人群中有一些熟悉的面孔，他们的目光和马骏相遇后，让马骏感到了一丝温暧。当他得知自己将到秀水来的时候，他并不明白县委常委会的意图，也不知道两大阵营曾经怎样搏弈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副县级干部来乡镇工作，不过是权宜之计，起初他的内心有过失落，但当严桦找他谈话之后，他很快他就想通了，严桦告诉他，乡镇是最锻炼人的地方，只有在乡镇这个大熔炉里多多锤炼，才能煅造出一块好钢来。真正希望让马骏留在乡镇工作的人却不是严桦，严桦只有过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这所有的一切，是高楚群刻意安排的，他找到市委副书记王伯儒和郑泽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两位市领导的支持，因此，马骏任泽西县分管文教卫副县长的计划从方案中圈去。在高楚群看来，厚积薄发，才是驰骋官场的王道。

    而这一切，高楚群没有跟马骏解释，他并不想让自己的想法成为马骏的负累，在乡镇锤炼，如果带着任何的功利心，那么女婿的奋斗路线就会扭曲，就会产生急功近利的想法，而一旦急功近利，所有的执政思路都会服务于贪大求快的捞政绩工程，政绩工程是一柄双刃剑，它能够使人得到快速的提升，也能让人坠入官山的深谷。多年的摸爬滚打的实践和对女婿的认知告诉高楚群，马骏不能走这条路，他必须稳扎稳打，只有植根千尺，方能傲立峰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