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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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天旋地转，金中拼上死命牢牢勾住树干，人在那棵枯树撞上他的一瞬间朝前扑去。挟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枯树撞开杂树，擦过他的后背而去，借着向两旁扩散开的水波力量，他一把抓住了对面浸泡在水里的灌木。他把头迅速探出水面，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同时把目光扫向坡面。谈玉芬双臂抱着树干，整个身体死死地压在上面。孙德才仰面躺倒在谈玉芬稍上面一些，胸前搂着已被拔出的那棵杂树的树根部位。任凭雨水打在他们身上、脸上，都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金中爬上了坡，发现那棵树的树根这端距离原来的树坑有半米远。难不成是他们把我拉上岸的？

    金中大声喊着他们，两人艰难地睁开眼睛，各自还紧紧抱着树不松手。见到面前的他在风雨中站立着，好像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都愣在了那里，没有动弹。

    “谢谢你们了。”金中大声说道，又快速地扫了他们一眼。孙德才咧了咧嘴，下意识地瞥了谈玉芬一眼，终究没开口，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谈玉芬两束冷冷的目光正射向孙德才，一言不发。“快走吧，这里还不安全。”金中招呼道，看到他们刚才刹那间显露出来的表情，他心里五味杂陈。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身，朝山坡上四脚并用地爬去。

    究竟是他们两人齐心把他救上来的，还是其中一位要救他，一位要害他？那么害他的又会是谁？或者两人都想害他，是他自己救了自己？当前的这种情势如不弄清楚，对他来讲，在接下来等待救援的日子里，真可谓是步步惊心哪。当然，要明着干，这两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问题是如果暗地里算计他，又是在这样的恶劣环境当中，那就应了那句老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是，可是这一时半会儿他又怎么能分辨得清呢。他们现在还都处在危险的境地，若不找准方向尽快撤离，山洪不定就把他们冲走。万一他俩是齐心救了他呢。他可不能恩将仇报，再说他目前还是领队哪。

    这么想着，孙德才不声不响地又走到了前头，明显是朝着大山深处走，地势是越来越高，但如果没有定位器的话，救援的人寻找起来无疑会越来越难。金中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谈玉芬两度拒绝脱手定位器的情景。他赶上了孙德才，说道到底往哪里走，三个人最好商议一下。孙德才说，就担心还有新一波洪水，地势低的地方肯定会淹。你看四周洪水为什么流得这么急，八成是这里只有那个悬崖处是唯一的泄出口，水下一定有涡流，人一旦落水很难脱得了身，葬身深渊就铁定的了。谈玉芬说就听老孙的吧。金中想想也有道理，两害相权，取其轻。自己多戒备一点吧。三人又出发了。

    雨势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雷声阵阵，三人只能摸索着赶路。蓦地，在前面模模糊糊晃动着的身影不见了。金中扯高嗓门喊了几声，不见回应。谈玉芬也赶了上来。孙德才不见了。金中道。谈玉芬紧蹙着眉头，下意识地拉了拉背在身上的定位器背带，说道，没定位器，可只有死路一条。金中说我们再继续找找看。他们俯下身一步一步往前挪。前面的不远处，透过满耳的雷雨声，金中依稀辨别出有微弱的呼救声。摸到跟前，发现眼前有一个四米多深、直径两米左右的大坑。呼救声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金中探头看去，只见孙德才掉在了里面，杂草枯枝污泥沾着他一头一脸。“金镇啊，你们快来救救我。”他哀求道。金中趴下身，伸出右臂，够不着。金中褪下两个背包，把它们连结起来放了下去，够着了。平时看似轻骨头一个的孙德才，此刻居然像一块沉重的铁疙瘩，金中用力往上拽，胸口处的泥土都陷了下去，还是没见起色。“啪嗒”谈玉芬单肩包的背带绷断了。“让雨水把坑灌满，他不就会浮上来了嘛。”谈玉芬说道。金中道，“这么窄的洞，就怕水的浮力不够，倒反而淹死了他。”抬头又看了看天空，又道，“再这样下去，我还担心坑洞会塌陷，他还会被活活闷死。”下面的人听到这话，发出了哭声，“你们救救我吧。我家里还有个风瘫的女人，她就全靠着我哪！救救我吧！”

    金中“霍”地站起了身，摔掉身上的雨篷布，脱下被雨水汗水浸湿的上衣，光着膀子，习惯性地扭了两下脖子，“噌”地一下跳进了坑里。两人都惊呆了。“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金镇，金哥，我、我知道对不起你——”孙德才惊恐地说道。金中道，“别啰嗦了，骑到我肩上。我人高。你上去后，再一起把我拉上去。”

    骑在金中肩上的孙德才伸直手离坑沿还差一只手的距离，金中咬着牙，帮着把他的两只脚踩到自己的两个肩膀上。孙德才爬出去了。

    紧接着上面坑沿边发出了一阵争吵声，旋即便突然消失了。金中在下面喊了几声，上面没有反应，只有越来越密集的雷雨声。金中俯首看了看身边，那两只装有芭蕉的包也都被孙德才带上去了（怪不得那小子这么沉）他人一下子就瘫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