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素衣暗香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壁落小说] https://www.biquluo.info/最快更新！无广告！

    司徒梣首先移开了与司徒垣辀对视的目光，脸色也转回平时的冷静自持。司徒梣担心，这个孩子一旦降生到世间，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另一方面，如果皇兄司徒柏知道自己竟然怀上了司徒垣辀的婴孩儿，又会作何打算？司徒柏绝对不会无动于衷，也许会有一时半刻的犹豫，但是现在的司徒柏也许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自己熟悉的皇兄了吧。那个侍女，沐炤。将她放在司徒柏的身边，自然自己是另有用意的，但是，也许最后反而是这个侍女会给自己带来数不尽的麻烦。司徒梣最初的用意，当然是希望沐炤能够将那种泰山崩于前也冷镜淡然的性子传给司徒柏，司徒柏心性未定，太过像是稚子，这样的心性若是一般人家的子嗣，一生一世玩玩乐乐的过去，倒也是件美事。偏偏司徒柏降生在皇族，这样的心性是最容易被人利用和攻击的，最容易被人抓住言语之中的失误，最容易成为别人手中肆意玩弄的摆件儿。相比凡事都以玩乐为上策的三皇兄司徒橙，那位是明里装糊涂，暗中十分精明，而自己这位小皇兄则是凡事看似正义为之，实则糊涂至极，不计后果。不得不承认，司徒柏的悲天悯人，怜爱苍生，在盛世之中定然是位有所作为的明君，即便是在被一些无能的大臣阻碍了视听的情况下，司徒柏凭借着宅心仁厚的本能也决定不可能成为祸害百姓的昏庸暴君。但是这样的乱世之中，任何一点点儿的怜悯，都会成为自己丧命的直接因素。司徒柏所欠缺的就是沐炤身上，最常见的那一丝冷至骨髓的寒意。

    沐炤身上有自己都没有对决绝。或许是因为一无所有，沐炤表现出来的决绝是无所顾忌的那种淡然。无论是威胁，或者是立竿见影的毁灭，也许沐炤在这一刻下一刻，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中都表现出了彻底的臣服，可是，那双眼睛，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低人一等的卑微。这样的气势，是身为皇族的司徒柏所不具备的。明明出身不可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卑微侍女，但是，为什么就是看不出她站在自己面前时，流露出那种下人对于主子的心悦诚服！但是司徒梣也有一丝疑虑，这样的女子，没有任何牵挂的话，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其实司徒梣心中并不是能十分清楚的掌握。因此将沐炤这样的险棋放在皇兄身边，只是一时之计。很快，当春月的最后一个月结束之前，皇兄就会回到自己身边，自己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每天离开司徒垣辀一段时间，和皇兄在一起，到时候无论是婴孩儿的事情，还是沐炤的事情，都应该做个了结。

    “梣儿，在想什么？”司徒垣辀终于还是注意到了司徒梣的异样，一大滴墨水滴在了面前，一向认真谨慎的司徒梣竟然会毫不在意的继续书写下去，可见，司徒梣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其中。

    “我……”司徒梣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太过出神，当着司徒垣辀的面前，这样的疏漏绝对会被司徒垣辀一眼逮住，但是，要用怎样的借口才能脱身？

    “皇姊，皇姊她现在不知道怎样了……”除了司徒柏，司徒梣也实在没有什么能够用来当做借口的。日日与司徒垣辀黏在一处，自然整个城主府邸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是司徒垣辀过问的，司徒梣也会知晓个清清楚楚。而且，司徒垣辀似乎是有意的不让旁人或者那些延亲王府的旧人有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总是到了任何地方都会随时随地的带着司徒梣出现。摆放在主卧房中的书信往来或者其他方面势力的异动，司徒垣辀也没有故意隐瞒司徒梣，反而是摊开在桌面上，如果司徒梣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查看一二。司徒垣辀当然知道，就算自己藏起来这些东西不想司徒梣费神，司徒梣也不会袖手旁观，只会通过别的途径旁敲侧击的得知了默认两可儿的事实。与其两人猜来猜去的麻烦，还要司徒梣另外费劲了功夫去研究，不如就让她随意翻看就好。司徒梣当然有着可以左右自己的能力，但是司徒垣辀很清楚，小皇女司徒梣不到了最后关头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个冷静的女子，在何时何地都能让事情趋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这是司徒梣从她母妃那里继承过来的本事。两手空空的女子当年能够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从延亲王府分离出去相当的一部分势力，绝对不可能是凭借着一具身体就轻易做到的事情。

    真的是在想五皇女吗，梣儿？想她想到你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然后又带着一丝丝的绝望，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你有这样的表情呢？而且，司徒柏就要回来了，就算再怎样想念，也不至于脸色变得如此难看吧。昨夜接到司徒柏派人送来的口信之后，司徒垣辀就开始留心司徒梣的异常之处，想也知道，司徒柏既然能给自己口信，当然也不会忘了小皇女的那份。虽然司徒垣辀知道，想要从司徒梣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异常来，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终究还是有一线希望。原以为能够看到一些躁动不安的情绪，至少可以以此推测自己在司徒梣心中的地位，没成想却被自己看到了司徒梣心中另有一些忧愁。

    放下手中的笔，司徒垣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有些心虚的司徒梣从座位上面直接抱起。出乎司徒梣意料的是，司徒垣辀竟然在将自己放在了床榻上之后，突然耳朵紧紧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难道司徒垣辀已经发现自己怀了他的骨肉！司徒梣脸色大变的一刻，司徒垣辀正巧俯身下去因此错过了揭开真相的那一刻。

    梣儿，那么多次的索取无度，其实我是真的很想让你怀有我的骨肉，因为我一直觉得，如果有了那个小家伙的存在，至少日后你要离我而去之时，还有一个酷似你的她陪伴在我身边。虽然每个人都不是别人的替代品，但是，若有天你真的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像哥哥一样，一言不发的离开，去做自己认为对我最正确的选择，然后留下我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上。如果哥哥还能够回来，我情愿……情愿……与他共同……分享你的爱。

    歆樾十九年，春三月初，深夜，江亭郡郡守府邸。

    转眼间一个月已经过去。苑玥望着夜空中难得一见的繁星，心情却并不如同夜空一样唯美柔和。很快，最迟也就是再过一个月，自己便要和司徒柏一同返回蕴煌城。返回蕴煌城之后，自己的生死，怕是又要从新来过一次。上一次是有司徒柏为自己出头，那么这一次，恐怕自己的好运就要用尽了吧。

    苑玥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死里逃生数次，听上去像是极为幸运，但是随后而来的生不如死却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如果每一次的靠近，都是为了之后被伤得体无完肤。那么，这样的所谓善意，苑玥并不领情，也情愿不要。

    司徒柏，你究竟能不能再一次的帮助我化险为夷，谁也不知道。我只希望，能够再为江亭郡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时间，如果再多一点点就好了。

    歆樾十九年，春三月末，江亭郡，郡守府邸。

    当蕴煌城探子传来的密报证实了司徒柏早已设想过的结局一一呈现在做面上，和煦的春风早已将春月中绽放的最后一朵留恋梢头，不肯离去的残朵带走。

    三个月。春月的整整三个月转眼之间即将一去不返。司徒柏近来总是觉得风中似有似无的开始弥漫一种类似血腥的香甜气息。起初重孝的三个月已经眼看着就要到了最后的终结，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积蓄已久的各方势力都在不停的压抑着自己越来越躁动不安的部下。不明就里的庶民百姓只知道这一年的冬末春初是歆国立国之后最不好过的一个春月，并非是往年春月的米粮市价升高，有富户大族趁此机会放高利贷一类的小事儿，相反现在的米粮是突然一时之间变得有价无市。许多十分常见的东西，也都在一夜之间从街头巷尾是去了踪影。当江亭郡一处酒肆的掌柜突然发现后院的角落里堆放了很久的破旧木桶也不见了踪影之后，有些无奈，又有些奇怪的向衙门挂了今年第一桩失物的案子。随后而来的丢失鸡鸭鹅狗甚至院中果树的林林种种的失物之事不绝于耳，一时间传为笑谈。不过随后不久，众人便不再以此为乐，因为有人去衙门挂案之时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衙门中的差人竟然少了四成还多，原本热闹的衙门口，突然之间冷清了不少。

    随之而来的便是有些家境一般的小户人家，开始辞退了长工，甚至有些大富贵指甲也开始悄无声息的将部分暂且用不到的先生乳母一流，甚至部分厨娘侍女从府中遣返回家。补偿的银钱虽然有，但是比起之前的月钱加上平日里的大方的打赏，已经是少了不少。至于当铺银庄一类，眼下已经变得十有八九都是只进不出。毕竟现银比通票要实际的多，现银什么时候都能够换的来想要的衣食住行，可是通票便只有在盛世之时才能在别的主城好用。至于玉石珠宝，此时已经成为了彻底没有用途的废料。多数成年的百姓都在幼时经历过当年前朝刖国灭国之时的动荡不定，因此或多或少的明白，或者听闻过，一屉馍馍换一车珠宝之说。因此眼看着乱世将至，珠宝玉石一类便是成为了毫无用途的摆设。蕴煌城中的银庄门前日日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小到几两银子，大到几百两银子的通票，都有人手持着，不时在人群之中探头探脑的想要往前挤一个更靠前的位置，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但是，比起十数年前的那次动乱，已经算是好得多得多了，毕竟还没有发生哄抢之事。不过，同其他各大主城一般，蕴煌城的银庄也在三日之前开始限制了每日里取走银钱的人数和银钱总数。至于十五抽一的克扣，也是情理之中，没有引起多少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