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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芃芃进实验室的时候，还有一片银杏叶横插在头发里，像个扇形的簪子。
临床四班的吴潇帮她摘下来，顺手喂了蹲在笼子里的兔子。
夜色深沉。
海大的校园三面环陆，一面临海。
沙滩细软绵延，直通向大海，天地与海水交融便是界限，这界限没有界限。
午夜。
时间过了一点钟。
晴朗了整个白日，夜里从东边悠悠飘了几片云来，月色不大分明。
静谧的校园，操场尽头不大的空地上路灯昏黄黄的。
“你是谁？”一个声音有点紧张的男学生问着不远处坐在长椅上的人。
男学生清清瘦瘦，很像一根迎着蒙蒙雾气生长的豆芽菜。
月色之下，长椅上的人看起来懒懒的，懒得抬头也懒得站起来。
“你到底是谁？”男学生追问道。
长椅上的人侧了一下头，路灯照亮了他的半张脸——李倾看起来面容清冷。
高瘦的男生向后退了一步：“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我们学校晚上可是有保卫部的人巡逻的，一会儿就会经过这里。”
“那我等等，正好有点儿事和他们说。”李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个游戏，炫丽的画面呼呼冒了出来，逶迤一甘奇装异服的战士集结完毕。
两个人简短的对话结告一段落之后，周围又陷入了静默。
秋风轻掠，男学生没有说话，奇怪的是也并没有走开，只是站定了，半远不远打量着李倾，把书包往肩上拉了拉，又拉了拉，包儿角烂开的口子好像又被撑大了一些。
半天。
“你……你是留了信息约我来这儿的人？”男学生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李倾手没停：“不然呢？三更半夜我坐在这儿干什么？赏桂花儿？”
男学生左右看了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手机屏幕上的一组战士刚刚撂倒了一个长着红犄角的怪物，打头一身缁衣的战士长剑一挥，眼前山崩地裂，一个庞然大物裂山而出。
李倾抽了个“换装备”的空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特有的“职业目光”扫了男学生一个激灵。
孙广岩来之前思考过很多遍了，最坏的也想到了。只是乍一见到真的有人在约定的地方等他，还是不免着慌，又低头仔细想了想那串数字——7。
这个看起来很普通，普通到都不会有人注意的数字，在他看来却意义非凡，因为那是他盗来的众多饭卡金额的总和。
现在这个数字还躺在自己的统计程序里。
原本孙广岩打算今晚让这个数字上升到1500的。
12点钟，当孙广岩刚打开微机室的电脑，习惯性查杀病毒的时候，忽然看见了这串数字，起初他不过以为这他们学院的哪个有才华的“好奇宝宝”闲来无事，娱乐性地改了一款普通木马软件儿的名字。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学院经常发生，小学弟学妹们经常调戏一下这些小病毒。
可是这串数字……
当孙广岩觉得7这个数字如此眼熟的时候，已经惊起了一身白毛汗。
心里策策凉直觉得阴冷，忙点开自己的程序来看，果然——7。
当然，看到了数字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有人留在他程序里的时间和地址。
今夜1点，实验室楼前空地路灯下见，不见报警。
留言的人，就是眼前坐在长椅上的人吗？
他是谁？
不是他们本院的老师，看起来也不像是他们学院的学长，气质迥乎不同，不带攻击性却没来由地让人不敢去尝试在他面前撒谎。
孙广岩思量再三，呼了口气：“好，那咱们开门见山吧，你入侵我的程序想要干什么？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倾没抬头：“你是计算机学院的？”
“是，我是计算机学院的。”孙广岩答道，“你怎么知道？”
李倾boss刷得很顺利，还爆了个极品仙草出来，不觉已带了笑意：“嗯，还算敢做敢当，那说说吧……盗取别人饭卡里的钱这件事还有谁是你的同伙儿？核心程序是谁泄露给你的？是当初开发程序的人，还是现在的管理员？”
李倾中午和芃芃一起吃饭的时候听旁边桌的人议论，海大食堂的电子设备管理程序是海大计算机学院自主研发的，还卖给了本省其他几所高校，中学，口碑一直很好。
“这就是你的定论？要是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赴约。你有本事，自己找答案就好了。”孙广岩笑了笑，竟是带着几分轻蔑，“还以为是个同道中人，原来是个警察？！”
李倾没恼，提手拎了个小妖怪，装进背包里带回去炼丹：“过奖过奖。”
孙广岩苦笑了一下，自己这算“奖”啊？
“不过……我还是很感兴趣，你究竟怎么找到我的程序的？我的程序没有进行特别的保护处理，但是我们学院因为有科研项目，用的是独立的中央处理系统，安全等级很高！你从外部终端根本就翻不进来。”
李倾摸了摸鼻子，笑着显示了一下轻松和自信。
“你……真的翻过来了？”孙广岩的神情忽然从刚才的桀骜变得兴奋紧张，向着李倾忙走了两步：“怎么做到的？你用了多久？”
李倾摇头，“一本正经”道：“你都说了你们学院有科研项目，‘翻来翻去’的那不是犯法吗？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一个热爱生命的人。”
孙广岩对于李倾这种天上一脚地上一脚，落差十分大的聊天方法不太适应：“我也没有，我只是……”
“不用解释，不用解释，你偷钱的理由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李倾摆手。
李倾知道，孙广岩想要解释的是他也没有盗取食堂管理系统的核心程序，因为他走了另外一条路，一条野路子——不厌其烦地解密终端客户。
这个行为很像一个调皮捣蛋还在炫才的学生所为。
李倾自己上学的时候也干过这种事儿。
当然，不是偷钱，而是调整了一下楼道里摄像头的监控系统，给监控室的老师播放了一段儿——《还珠格格》。
监控室老师二话没说，目标分分钟锁定计算机学院的皮猴子们。
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在李倾他们宿舍老大电脑里发现了二十多集《还珠格格》。
老大扫了一个礼拜宿舍楼，回来掐着李倾脖子问他，宿舍那么多人，为什么专门放他电脑里的东西。
李倾：“咳咳……放别人电脑里的东西，容易在风波过后招来很多别的宿舍的男生围观，一个小宿舍挤这么多人，多热啊……”
他们老大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对于李倾听都不听他解释，孙广岩更着急了：“不是解释，是事实。我没有偷钱，至少没用它去等价交换什么物品，充其量就是一行数字。”孙广岩皱着眉头，一脸认真。
李倾在最开始发现这个“偷钱贼”程序的时候，觉得他没有攻击核心程序，大概是因为技术能力达不到，等李倾安静下来，有时间坐在长椅上一点一点看完自己白天截屏偷出来的这个程序时才发现，这个程序着实不简单，要比集中一点力量攻击核心程序还有难度。
并且这个人确实并没有将偷来的“数儿”挪作自己使用，而只是存在了一个统计插件里，扔在一旁。
这让李倾不由地想到了学校对待这件事的态度。
学校看来是知道的，他们应该是检查过计算机学院安全系统，并没有被破译，那么这就很有可能是自己学院的人干的。
“监守自盗”不大可能，这个管理系统用了五六年了，没出过这个问题，而且还是这么小偷小摸的。
于是他们自然想到了，这很可能是自己学院的学生干的，这群孩子常常有惊人之举。
如果是学生……
李倾想，看来他们是想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终究能考进海大的孩子们，说万里挑一也不为过，而且……李倾一早就职业习惯性地注意到了孙广岩的打扮和他的包。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李倾觉得虽然学校的行为并不合理，数额再小也是偷窃，但是它合情。
合情，也好，这个世界上能合情的事情也不多了，有那么一两件，总不是坏事。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李倾做了一个决定。
“这样吧。”李倾一拍手，“三个小时，你把所有同学卡里的钱退回去，再把你破译饭卡终端客户程序的程序删除，我可以不报警。你知道我说的删除是什么意思。”
孙广岩对于李倾的建议有些意外，他来之前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或许自己今晚会被带到警察局，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催促了他的脚步。
三天了，他们学院的一众大神们并没有找到他，他依然在午夜时分，混在一群考研的人里，操纵着他的程序，盗取着多则三五十、少则三五块的钱，把他们变成数，存在自己的数据里。
直到，他收到了这个又隐蔽又明显的“邀请”，心中忽然充满了紧张，又充满了兴奋。
“好。”孙广岩抬起头，“我答应，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李倾看了看天儿——你还敢提要求！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程序的？”孙广岩表情有些执拗。
李倾摸了摸半脸的胡茬：“我下午去了你们学院。”
李倾说着向前走了一步，路灯的光满满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男孩忽然眼前一亮：“你是……你是米芃芃男朋友？”
李倾点头：“你当时站在第二排。”刚才看到他时，李倾就认出来了。
男孩儿觉得不可思议：“这，这么多人，你怎么记得我的？”
“不止你，你身前的那几个小子是哪个班的？”李倾一脸恨恨，“看我们家芃芃看得那么认真！”
孙广岩咽了咽口水，像是在判断什么情况。
半晌……
“我早就该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在写程序，你是在翻找东西，你指挥海大拿盒子的动作和说的话根本不是自己编的程序，你用了其他练习里现成的。”孙广岩道。
李倾竖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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