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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岚不知道砚沧他们手里的鳞片是不是与茕芜给的是同一名族人身上的, 但是仅仅凭借他对天道的了解, 他就可以猜测, 辰启宗等人进入的荒古战场，并不是第一次、或者说唯一一次开启。“天道”这种东西, 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与其说天道是一方世界的法则，不如说是世界法则的维系者。天道是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灵”，代表整个一方世界中所有生灵的统一立场, 也是所有生灵的意识总和；这个游荡在世界之上的灵综合了世界意识，就会逐渐生出自己的灵智，维系着世界的法则，尽全力把这个世界推向最好的发展方向。
因此，世界上生灵越是繁荣、越是生生不息，天道的意识就越是茁壮强大，与法则联系越是紧密, 修士也就越容易沟通到混沌中的法则，突破桎梏飞升而去；而修士的飞升，也会加重混沌与这方世界的关系, 法则烙印加深，世界就更为通达, 甚至整个世界都能在这种不间断的进步中进入一个新的层次。
修士多多少少都知道天道的源头；只不过自己生为沧海一粟，没多少人会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意识会给天道多大影响，于是, 修士尽管追逐着、感悟着天道, 却很少会站在天道的立场上去看问题。
是“立场”, 不是简单的“角度”。
从天道角度看问题，能够辨明是非因果；从天道立场看问题，却能够直接窥探到这个世界的轨迹。以前可能发生过什么，以后天道会试图让世界朝着什么方向发展……这些，就是要站到天道的立场上才能窥见的东西。
而世上能够不被纷繁世事迷乱眼，站到万众苍生之上去窥探天机的，能有几人？
绝对不多。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是无牵无挂、神智清明之人；要么是心系众生、悲天悯人之人。
班岚可以说是第一种，也可以说是第二种人。他隐隐站在制高点上，心系着神鸟神兽与万千灵兽的生计，却又不至于为此逆天而行；他是个聪明人，顺应天道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那他就尽量带着小伙伴一起顺应天道。
现在的杂毛鸟，有了个挂在心尖尖上的道侣，还得知自己尚有一群未曾孵化的族人，心态实际上已经渐渐从第一种向第二种靠拢了。
习惯性地把自己看不到内情、解决不了的问题放到天道立场上去看，班岚便猜，那荒古战场应该在上古时期开放过许多回。
不说别的，上古时期延续了数百万年，这么久的时间里，班岚不信那个充斥着不甘情绪的天道会只把荒古战场翻出来一回。
班岚的族人，据辰启宗所说的，是有能力将翻涌的魔气压制下去的族群；但是世界这么大，是四只刚破壳的幼崽能够平复下来的吗？再怎么逆天的天赋，也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辰启宗其实一开始想的没错，天道把四枚兽卵交给他们，是属于赐福和送功德的行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强求宗门竭尽全力、掏空家底去催生那兽卵的，否则他们孵化了兽卵，天道的奖赏对象却亏空了，那就违背了天道意识。
天道的行为模式其实相当死板，所以有迹可循。
班岚想着，既然天道的本意不是让辰启宗等正道宗门掏空家底，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天道之前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魔气上涌事件，上古时期的修士不能提前预测，天道却是知晓的。从后果看，魔气未能成功压下，修真大陆分崩离析；这对于天道来说绝对是重创，世间生灵的数量锐减，天道意识就会变得薄弱，世界就难以进步，甚至可能陷入退化、湮灭的深渊。这与天道的立场相悖。
因此，天道为了防止这样的后果产生，应该会不遗余力地想办法让班岚的同族出世；那种开启荒古战场送蛋的行为，应该出现过不止一回，只不过恰巧是最后一回的阵势尤其的大罢了。
“天道不会愿意看到世界变作今天这模样。”班岚叹了口气，理了理思路，便同砚沧解释道，“既然我和我的同族被赋予了那样的能力与使命，那么我猜，以天道那种不遗余力推进世界的特性，我的族人早在辰启宗他们接触之前，就已经被天道送出去不少了；只不过从最后的结果看来，那些族人没能在修真界搅起风浪。”
“他们具体经历了什么，有没有破壳，有没有长大……这些我全都不知道。”班岚声音很平稳，又很笃定，“但是，我觉得我们大可以猜测，上古时期……不，现在；现在流落在世界各个角落里的，还有九辰以外的我的族人。”
“不论多少，不论生死。”班岚微微扬起脖颈，暗金色的瞳孔映照着橙红的夕阳，轻声道，“我便是翻遍这个世界，也会将他们找出来。”
……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万兽镖局？”来者掀了掀唇角，摩挲着下巴轻声笑道，“挺能耐嘛。”
“……”远远感知到某人气息的太玄本在镖局的阁楼翻看近期业务，即刻下来迎接，却见到了一个浑身罩在黑袍子里面的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你不觉得太显眼？”太玄上下打量一眼。这镖局所在之地是北部荒域中的一座城池，沔（mian）山城；不说是固若金汤，至少秩序井然，有强势的城主府坐镇，上上下下三名化神修士盯着，没多少人敢闹事。因此，这种一身黑袍戴兜帽的装扮，在沔山城中不可谓不显眼。
“啧，我也不想的嘛。”来者在黑袍底下的身形瞧着瘦瘦小小，真站在了太玄面前，却是与这头肌肉山大白虎的身高相差无几；苍白的指尖撩了撩自己的帽檐，璃绪尖尖小小的下巴露了出来，浅色的唇斜斜挑起。他凑到太玄耳边，轻笑道，“你也知道，我每过一阵子，身体总会有点需求……”
太玄：……
太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青皮蛇有一说一不好吗？不就是每隔一阵子就会因为长角而不能完全化为人形么？需要顶个帽子遮一遮也能被他说成这副模样……
果然是龙性本淫。
“……你跟我上阁楼。”太玄忽略了一个劲儿往他脖子里吹气的璃绪，没那个闲心跟他折腾什么花言巧语。
“许久不见，这么热情啊？”璃绪充分发挥了青龙传承步法的特色，尾随着太玄迈步进去，实际距离若即若离，却缠人得要命。
太玄顿下脚步：“……璃绪，现在这里全是人。”
“所以呢？”璃绪见太玄停下，胳膊就欠欠地捞上了他的脖子，浑不在意地道，“被人瞧着你就不♂行了吗？”
太玄咬牙切齿：“所以我若是当着他们的面把你揍成一条软皮蛇的话，青龙族的脸你还要么？”
璃绪：……
璃绪动作一僵，尴尬地咳了一声，把手收回去规规矩矩地站好：“太玄哥，别生气呀，我可乖了。”
“不许乱说话。”太玄踩着楼梯往上走。他一个童子猫有点无奈，“开口闭口的……你自己也真说得出口。”明明还是个金丹前期刚刚成年的崽子，话语间却似个历尽千帆的浪荡子。
“哎。”璃绪连忙点头，便又要习惯性地缠上去。
太玄又一次顿住，看着自己脖子上那根不安分的胳膊，补充道：“也不许动手动脚。”手随随便便搭人家命门，这欠的，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璃绪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他这也是习惯了，这不是青龙的那些个近身招数多多少少都瞧着挺暧昧么，再加上龙族常出采花贼……咳，风流人士；这些青皮蛇的行为习惯就多少有些一言难尽。
……反正，青龙什么的，行动上可比神鸟要骚包得多；出门一趟欠个十几桩风流债的，更不在少数。实际上，这大概也算是神龙常年隐世不出的原因之一；他们太能乱来了，遇到个顺眼的不顾种族提枪就上，折腾出了不少奇形怪状的后代。偏偏神龙血脉又很难继承，这些后代多半成了亚龙而不是神兽，皮糙肉厚的，倒是人修不错的灵兽伙伴。
扯远了。
这头，璃绪虽说没个正形，却也是代表青龙一族出来的使者；太玄领着璃绪在茶几边坐下，便泡了一壶茶，沉思着理了理头绪。
神龙和一般的神兽不同，他们是天道的代言人。神龙一般不出世，也就是说他们一般不会以族群的名义活动，零零星星的一两条跑出来却不算是太罕见的事情，毕竟他们也不爱扯着族群的大旗做事。
可这回，璃绪的到来代表着神龙出世。
“你们想好了？”太玄心中有许多疑问，思前想后却也只能这么问一句，“这回你们要是加入进来，事情就小不了了。”
“我瞧着，就算神龙不出面，这事儿也小不了。”璃绪坐下便掀开了自己的兜帽，把一头墨绿的长发捞出斗篷，抬手揉了揉头顶那两根又疼又痒的龙角，“万兽镖局，还有那个什么聆风阁，我一路从南域过来，辗转许多传送阵，发现你们的阵势是真的不小，难怪老爹一年多前就在那里念叨说要出山。”
“一年多前？”太玄拧了拧眉，“这，扩建聆风阁一事确实是在一年多前定下来的，你们青龙预见性从来不差。”
“是啊。”璃绪端起一杯茶，咧了咧嘴，“难得人修与神兽的立场再度重合，我们青龙再不出来活动活动，骨头都要生锈了。”
太玄的耳朵动了动，旋即抓住了重点：“你说立场重合？确定了吗？”他知道自家小弟和班岚去西部荒域很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进入上古秘境探查历史内情，要是能找到人修和神兽立场重合的点，就能把所有力量凝聚在一起，这样的话，立场相悖的那些角色就藏不住了。现在，班岚那头的消息尚未传来，这头施施然前来的璃绪却给了这么个断论。
“太轩哥哥这是不信我吗？”璃绪抿一口茶，刚安分了没多一会儿就又跟没骨头似的笑吟吟凑上来，轻声细语道，“立场当然一致呀……”
“我们都要活下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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