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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本来只是想调查调查有关那个女鬼的事，现在却莫名其妙签了委托合同。我已经焦头烂额了，在把各种著作权法的判例翻了无数遍之后，我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叹起来，忽然好羡慕日本啊。那边就是主审官也会参与取证的……实在没什么头绪，我合上案例，开始看之前从江川那拷下来的原稿。
稿子很长，我只能扫个大概，但即便如此，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二者的相似之处。心安了不少啊，我就怕相似度根本就没有江川说的那么邪乎，这就难办了。如果是那样，我可能就要出手伪造证据了……
等等。作为律师，一定要有一双能够理智看待事物的眼睛，我忽然想到，我自己在看这两本书的时候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两本书非常相似。也就是说，其实两本书的相似度很可能没那么高。
想到这，我给林小梳打了个电话。林小梳是事务所唯一的员工——还是兼职的。今天不是周末，林小梳还在上课。电话通了一会儿之后，她接起来了：“喂大姐头！有话快说速战速决！”
虽然语文老师年纪大了，耳聋眼花，但也就林小梳敢这么干，在课堂上接电话。那头隐隐约约还有讲课的声音。我整个人窝在办公椅里：“小梳，阮辰的新书。如果看了研究研究，没看的话去买一本，钱我报销。然后我会给你发一份稿子，你好好研究研究这两本书的相似之处。写份报告给我。”
“不是吧大姐头！”电话那头，林小梳的语气惊讶得夸张，“你知道现在的高中生有多少试卷多少作业吗我口述不行吗？”
“不行。我忙着呢，没时间自己动笔去记。”
“大姐头你真的这么无情吗……”
“挣着我的钱就给我老老实实干活。挂了。”
“大姐头！……”
我相信我交给她的任务不算艰巨，就是麻烦了点。要是不麻烦我就不找她代劳了，有员工不用拿来迎宾吗？
不过我也不能闲着啊，研究研究案件吧。我是律师，不可能带着一份文档和一句“阮辰是抄袭的”就上庭啊。
我拿好一支白板笔，抱着胳膊站在白板前，开始梳理线索。庭前准备除了证据准备之外，事实梳理也是很重要的，这是我读书时她的老师告诉我的，但是......这么一目了然的案情梳理个毛线啊！还是先写诉讼文书，等证据吧。现在，就看林小梳的了。
读书时，老师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段话：
“律师是一个实务性、操作性很强的职业。并不是说读了多少书、有多高的文凭就一定能够正确的面对现实情况，正确的面对当事人。或者说就能成功地完成一个委托。
“什么是一个成功案子?如何算一位成功的律师?就是即便这个案子你败诉了，当事人对你也没有怨言，最起码的底线是对你没有怨言，如果能做到败诉了他仍然还感激你，感谢你，那么你就是成功的。”
最起码的底线吗......我突然有些没底。著作权啊，这种案子江川怎么可能没有怨言？
“任何人进入律师行业，都需要一个长期的、通过与老律师的一种师徒关系起步，自己单打独斗想在司法行业谋得立锥之地，不是一般的难。就像医生一样，没有哪个医生可以从医学院直接上手术台操刀。但是很多律师没有这样的机会或者说没有经过这种正统方式的起步，这就导致很多东西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这样的律师，无从谈成功。一位律师接了一个委托，但这不是这位律师自己的事情，当事人只请了一个律师，但整个律师事务所相关专业甚至不相关专业的律师都在为这个案件出谋划策。这也相当于医院的会诊制度。这不是独行侠的年代了。你想想，你接下的每一个案子，你自己起草，举证，研究，分析，你忙的精疲力竭，但你面对的是一个分工合作的律师团队，赢了，固然有成就感，但是输了，你也会很绝望。因为大多数时候，你意识不到你是为什么输的，你能想到的最大的原因就是，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是千军万马。哪个律师没有败过诉？但是没有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了。”
虽然当年我没有听从老师的劝告，但是这段话我听到了心里。当初我就是不信邪，才自己跑出来开了这么家小事务所，四年没有回过家，不至于多落魄，却也的确没有出过头。
现在想想，我是太高估了自己。我专攻的是民商法，对这个案子，完全没有头绪。还是看证据说话吧。
三天后，傍晚。点点夕阳余晖洒进室内，有点晃眼。我起身把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重新坐回电脑前。
“大姐头！”
林小梳在聊天软件上敲我。
我点了支烟，回复了她：“说结果。没出结果别烦我。”
那头安静了一会，就一会，我的屏幕就被一大段文字刷屏了。挪动鼠标把文字推到头，入目是一行标题：
关于阮辰新作《夜话》与大姐头发给我的莫名其妙的稿子的相似度对比的调查报告【标题太长手动居中】
作者：小仙女林小梳
这孩子......我摇了摇头，继续看下去。下面的内容倒是大部分都很正经。
“总括：作品思路大致相同，包括故事主线，支线，包括感情线等等，中间的波折，几乎没有出入。”
几乎没有出入。这是个好的开头，但是这不太对劲。既然阮辰的作品比江川的稿子更具可读性，就证明他的文字功底是有的，只是盗用了江川的创作思路，那么以他的文字功底来说应该不至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此相似，适当增减或是删改一些线索与波折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难道阮辰真的嚣张到了这种地步？
“人名明显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阮辰起的人名不仅优美而且能让人过目不忘，个别的甚至有出处。当然具体是什么出处我就不详细列举了，估计列出来大姐头你也理解不了。”
我面无表情地弹了弹烟灰，发消息询问林小梳：“我发给你的那篇稿子人名到底起的有多次？”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我的天诶大姐头，王丽这样烂大街的人名都出来了，你知道我看的时候有多出戏吗？这不会是你写的书吧！”
我面无表情地抽了口烟继续看，好说歹说我也是大学毕业的人，为什么语文水平会被嘲讽这样.....林小梳这孩子有点跳了。
“虽然情节发展大致相同，但是你那份稿子里很多地方情节转的非常生硬，看起来就像是为了推进情节而推进情节，而阮辰的书中情节发展都非常顺畅，再突兀的情节也能被不突兀地安排进去。”
这硬要说是阮辰利用自身的写作功底对江川的思路的再加工也说得过去，但是江川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生硬的情节推进会让人丧失读下去的欲望，阮辰不会这么闲吧，放着一大堆工作不做，读一本情节生硬的新人稿子然后把它变成自己的？那可真是太闲了。
“稿子中会突然出现不少亮眼的句子，可能是个比喻，也可能是一段剖析，阮辰的书里有类似的语段存在，两者几乎是只相差一两个字。”
可以，这是个突破口。我眯起眼睛摁灭烟头，继续看下去。下面都是列举的具体语段，大略估计一下字数，三千字差不多是有了。再加上几乎完全相同的情节与线索，总结一下，大概就可以作为证据呈交上去了。继续往下翻，是林小梳的总结陈词：
“大姐头啊，你是不是突发奇想想要写书？我当你的枪手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费劲去抄阮辰的书啊，抄的还这么次。陈述完毕！”
你才抄阮辰的书你全家都抄阮辰的书。我恨恨地关了聊天窗口，突然之间，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从我脑子里冒了出来。
到底......是谁抄谁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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