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章 最严峻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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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二步兵炮炮口的仰角调节余地极大，仰到最高时，和迫击炮也没有什么分别。当然，日军在使用这种炮时，更多还是用于平射。此刻，奈良大队的炮小队的这两门九二步兵炮，就朝着河口村，开始了交替式的连续平射。

    炮兵虽然看不清前方景物，但一声一声传出来的爆炸闷响，则喻示着炮弹正在击中不同的目标。日本人的这种矮身短管炮，虽然口径只有七十厘米，其高爆弹的威力却足可以与七五山炮那样的重炮相媲美，尤其对普通建筑物的打击效果，堪称惊人。

    河口村眼下遭到的，正是这样的打击。

    炮弹打上来的时候，吴子健还没有离开村头的马克沁重机枪工事，一发炮弹击中了这个民宅高高的地基；一瞬间，感觉整座民宅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若非地基是用极其坚硬的山石打磨成条垒起的，只怕这一炮就会把整座民宅轰塌。

    紧接着，整个村头的七八处宅院，都陆续遭到了炮弹的轰击。这也正是日军联队长大冢康介的狡诈精明所在在黑夜看不清目标群的情况下，平射的命中率，会大大高于迫击炮的吊射。

    5连一直隐蔽在村头各个宅院内的差不多一个排的战士，最开始被这突如其来的炮火打得有些发懵，但他们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原地或就近蜷缩在坚实的遮蔽物后面，等待炮火打击的结束。大多数战士也都很清楚，这样的炮火急袭一结束，敌军的步兵很快就会摸上来。

    吴子健索性就守在了马克沁重机枪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青龙河的大约方位，无论来敌是骑兵还是步兵，必然要从冰封雪掩的青龙河上踏过。那也是这挺重机枪枪口正对着的最佳射界。

    河口村不大，除了正北方向的村头，吴子健已经将8连的两个排安置进了村西和村南沿线防御，5连的另一个排则作为机动兵力在村内调遣，随时投放到最需要的位置。

    炮击终于停止了。有细心的战士大致数了一下，这一阵至少打来了二十发炮弹，但眼下无法统计这些炮弹造成的伤害。夜空重新陷入了沉寂。

    吴子健心中暗骂若不是教导员胆小怕事，将5连缴获来的日军迫击炮和掷弹筒强行留在了西坪，那么此刻，赵野郊的炮兵班就可以像上次轰击伪蒙军骑兵那样，给对面的敌军炮兵阵地，也来个针锋相对的炮战。

    漫长的等待。

    敌军没有像5连指战员估计的那样，在炮击停止后很快就蜂拥而至，夜色中的河口村，除了呼啸的西北风，再无其他动静。受到打击和惊吓的村民们，则在胆战心惊地祈祷着。

    与此同时，与河口村村头相距不足一里的关门山山口，也在紧张地备战。

    肖俊平一瘸一拐地到来之后，就立即向5连长李天林下达了吴子健副营长关于严禁出击的命令，他是担心先于一步回到山口的5连副连长、会鼓动李天林去救援担任阻击的那个排。不过，平日勇猛有加的李天林，这时倒是清醒地意识到了山下军情的严重性，副营长下令边打边撤的时候，已经专门派人找到他，要他带着三个排撤往山口死守，如无后续命令，一切都待天明后再定。

    “肖队长，你们从村子那边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李天林向肖俊平问道。此刻，他们是在山口缓坡一个伪装了的工事里，这工事原本是三块巨石叠加在一起形成的天然空间，被八路军深挖、拓展，改造成了重机枪工事，极其隐蔽。但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从居高的工事?望口向平缓的山口下面看，同样是漆黑一片、难见一物。

    “听不到什么，敌军应该还没有靠过来。”肖俊平答到，眼睛就透过?望口，费劲地向外面张望。

    这座重机枪工事与山口另一侧的一个隐蔽工事，夹住了一条自上而下的河谷，那河谷便是山下面的青龙河之源。眼下是寒冬，河谷干涸，人可以沿着河谷行走攀登。而李天林所在工事的侧面，还有一条无水的天然沟槽，约有大半个人的深浅，一直通到山下靠近着河口村。吴子健利用这条沟槽旁边生长的茂密灌木丛，继续加以伪装，将沟槽改造成河口村通往山口工事的秘密通道，通道内铺了一条长长的绳子，绳子末端就维系在工事里，拴着一个葫芦铃铛。一有战事，这条通道就可作为山口与河口村之间的联络通道，下面的人在上来之前摇晃绳子，葫芦铃铛就会发出闷响，工事里的人从而知道是自己人上来了。

    今晚的战斗打响之后，山口与河口村之间的频繁的兵力对调，就是依靠这条通道完成的。而那条显露在外的缓坡河谷，则已经处在了两个重机枪工事的监视之下。

    “除了伪蒙军，还有日军吗？”

    这是肖俊平在问李天林。

    “好像没有，我们包夹的是一大股骑兵，这帮畜生刚才正要偷袭河口村，被我们赶上了。打起来以后，没听见有喊日本话的。”李天林咬牙切齿地说着，他的一个排的精兵至今生死不明。

    “你和副营长去偷袭小榆树山，结果丰店的敌人反倒来偷袭我们根据地了，如果你们在小榆树山里看到的坐卡车的大批鬼子、是从丰店开出去的，那么现在的丰店县城，应该极度空虚。”

    听到敌工队长如是分析，李天林不禁呆住了，他想了想，然后气忿忿地骂道“那中央军那帮孙子在干什么？我是说391团，他们为什么不赶紧反攻丰店？害得我和副营长领着二百多弟兄，在大山里白白等了一天一宿！冻得跟冰棍似的。”

    肖俊平将视线从?望口收回来，直直地注视着5连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们若不是在外面等上了一天一宿，只怕现在河口村已经被敌军包了饺子。”

    十几里开外的西坪，战斗重新打响了。

    被八路军的炮弹砸退之后，?原旅团的河边参谋长，与大队长秋明少佐经过简短商议，决定采取声东击西之势，将攻击重点转到村尾。

    文城特务机关长的两个手下，早前已经几次来西坪踩点，将这个依山傍水的大村庄，勘察得很细致。现在，他们向河边参谋长提出了建议西坪村尾（也就是村子的最南端）的外面，青龙河的两岸生长着一片一片的树林，每片林子大都有几十棵树，林子与林子彼此之间相距只有十几丈，向南一直连绵出数里之长；而距离村尾最近的一片树林，离村子只有几步之遥。皇军可以分一部分兵力绕到村子以南，利用这些林子悄悄隐蔽地接近村庄，然后伺机突入。

    河边参谋长因为在文城辅佐?原晃旅团长坐镇，也时常与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打交道，私下对小岛机关长的能力很是钦佩。因此，小岛机关长的手下了这一情况和建议后，参谋长立刻觉得可行。

    秋明少佐闻听，也表示赞同。这次从南同蒲路前线驰援后方的小榆树山和丰店，本来不在该大队的作战计划内，他必须要为全大队保存实力。因此刚才遭到村内八路军的炮火打击后，大队长一度非常担心死伤会过大。现在得知可以智取，他当然感到欣慰。

    经过与河边大佐的会商，秋明大队长决定如下

    在刚才攻击的正西方向，投入一个步兵中队，以散兵线队形发动佯攻；为增强佯攻效果，将四个中队的所有迫击炮，以及机关枪中队的一个小队，全部加到这个方向。吸引村内八路军的注意力。

    由文城特务机关的人引领一个步兵中队加强一个机关枪小队，绕到村子以南，隐蔽偷袭西坪的村尾，一旦得手，即在夺占村尾的基础上，向村内突击。

    第三个步兵中队，同样加强一个机关枪小队，秘密转进到村头（也就是村子最北端）外面潜伏，等到村尾偷袭打响之后，八路军势必全力封堵那个方向的防线，届时这个步兵中队就可大举攻击村头，造成整个西坪村的八路首尾无法兼顾的被动局面。此刻，正西的佯攻则改为全力攻击，并将最后一个步兵中队加入到正西，完成对村子的合力打击，一鼓荡平之。

    这个堪称阴险狡诈的作战方案，立刻开始了实施。

    首先开火的是炮兵。

    八门九四式迫击炮，集中在正面，对夜幕笼罩下的西坪村突然发动了打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村内此起彼伏。担任佯攻的步兵中队，则在机关枪小队的掩护下，冒着头顶的炮火，呐喊着，冲向了刚才被击退的方位。正是担心炮弹会伤及自己佯攻的士兵，秋明大队的炮小队的两门九二步兵炮，才没有加入战局。但机关枪小队的三挺九二重机枪，则夹杂伴随在佯攻的散兵线里，向前推进扫射——装备精良的日军，每个步兵大队都配备一个机关枪中队，内含三个小队，每个小队拥有三挺九二式重机枪。

    西坪村八路军根据地最严峻的时刻，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