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苍白林地，两天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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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经过尤涅若一番洗脑般的突如其来自白，连克劳德和威尔逊本人都开始有点怀疑他们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高尚得要命的事。

    “救命！——”打破这短暂寂静的是一声来自少女的尖叫。在这个充满纷争的世界上游走多年的尤涅若很清楚，这尖叫中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和绝望。

    顺着求救声的方向，刚刚开始跑动的尤涅若以非人的速度快速穿行在树林中，那是一种类似于短跑的优雅姿势，他在疾速奔跑的同时，灵活而熟练地避过脚下那些生长过度的树根，拨开枝叶，他像是一阵风，无比灵动和迅捷。以最快的速度，最畅通的路线立即到达了刚才声音发出的原点。

    那年轻的白发精灵女孩已经被眼前庞大而邪恶的红色羊头恶魔单手提起，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送进嘴里，在他们身后还有三只同样虎视眈眈的小一些的次级蓝色羊头恶魔，这些恶魔都有着山羊般卷曲且坚硬、充满疤痕的角、异样的舌头、丑陋的眼睛和发达的肌肉，那些肌肉就紧紧贴在骨头上，很符合恶魔的姿态。看来这些家伙就是被称作萨特的恶魔了。

    尤涅若当然不会有任何耽搁，他猛地将那树枝掷出，树枝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后，为首萨特膨胀的手臂直接被那巨大的冲击力撞碎。骨头连着肉块暴露在空气中，恶魔血液特有的，远胜于人类或是动物血液的浓烈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没有一点耽搁，尤涅若立刻接住了那女孩并离开了那只大萨特恶魔的攻击范围。但尤涅若还是迟了一些，那精灵的背部有一道巨大的伤口，这样放着不管，用不了几分钟便会流尽鲜血。

    尤涅若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伴随一阵醒目的绿光，一个和他面具相似的巫毒图腾破土而出，以自身为圆心展开了一个小型的恢复法阵，为精灵以缓慢的速度修补着伤口，在那环形法阵的帮助下，那背部的伤口已经停止失血，情况开始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好转。

    “你叫什么名字？”眼前的恶魔吃痛低吼着，而尤涅若无视那景象，一字一句地说道。

    “雪莉。雪莉·木歌。”比起刚才那声尖叫，现在面前的精灵少女已经明显虚弱得多，看来光是那声求救就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还好——尤涅若想，还好你最后的努力没有白费。

    “好的，雪莉小姐。”尤涅若气定神闲地向前，向着恶魔们行进着。

    “已经没事了。”他说。

    8.苍白林地中居住着人类，也居住着精灵。因为数量很少，又或许是被这片林地本身的祥和所影响，这两个种族难得不发生冲突，共同生活在这个宝地，即便是这只大萨特恶魔入驻这篇林地后，这些苍白林地中的住人也没有试图搬走。在自发集结了几十人的队伍前去讨伐萨特恶魔并全军覆没后，他们也只是把萨特恶魔出没的那片区域设为禁地，不再接近。

    但今天对于雪莉来说是重要的日子——她的成年仪式。苍白林地中的精灵存在这种习俗：在成年仪式上，男性精灵需要用自己制作的弓箭独自完成对苍白野猪或是苍白公鹿的一场狩猎。

    而女性的精灵则需要进入现在已经成为禁地地方的边缘地带采集一种稀有的白鸽花，这种白鸽花除了鲜红的颜色之外，和其他的白鸽花在外形上没有任何区别。这种被称之为鸽血花的植物，三年才会枯萎，但当它到了命中注定的绽放之时，那种只能用魔法来形容的漫天飞舞的红色羽毛，令人神往。

    习俗就是习俗，即便恶魔来临也不能改变。而且，即便这么多年了，也很少有女性精灵会在进行成人礼时被萨特恶魔袭击。雪莉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9.当那些恶魔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具剑士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在下一个难以察觉瞬间，尤涅若已经来到了这群萨特的面前，在轻松避过了萨特的爪击和撕咬后，尤涅若如同鬼魅般穿过到大萨特，来到了它的身后，紧接着，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第一只次级萨特感觉到那无比致命的敌人已经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脑袋——

    “砰”。

    因为那动作实在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那三次碰撞，听起来就像是只有一次响声。刚才常人无法辨别的三次按压分别让三只次级萨特的脑袋和地面发生了一次激烈的碰撞，而这就足以使这些恶魔当场死亡。

    而刚刚气喘吁吁赶到的克劳德和威尔逊刚好目睹了这一幕。已经倒下的三只次级萨特还有只剩一只手臂的大萨特恶魔，看来这几个家伙对于尤涅若大师来说，甚至连热身都算不上，即便不使用武器，他们之间的差距似乎也是——

    “嗷嗷啊啊——”这是一声可以让一个正常成年男子当场吓得失禁的惊悚嘶吼。

    10.在地狱中，恶魔之间存在很严格的晋升体系，随着恶魔从低阶向高阶完成痛苦而又漫长的转化和升格，恶魔从无脑畸形的存在逐渐进化，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更难以置信的法力和外表。

    但比起这些事物，恶魔从第一狱历经成千上万年的岁月坠落到第七狱，他们所获得的最有价值的东西绝不仅仅是那些东西。

    感情和智慧。这是伴随着恶魔走向地狱中巅峰所必要的东西，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恶魔远比无脑但却力量庞大的恶魔要可怕，要更难以对付。

    这些恶魔在晋升过程中，伴随着撕裂肉体般的痛苦，他们的形体被一次次改变，脱胎换骨，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晋升到一定程度的恶魔，就会获得智慧，即便是最基本的智力和思考能力，都会牺牲掉这个恶魔相当大一部分的力量。

    之前能够轻易击碎城墙的恶魔，如今连树木都难以打穿。之前能够抵御大炮的钢皮，如今连刀剑都克服不了。进化是屈辱的，进化是苦痛的，但这些都是必须忍受的，这些是为了获得智慧之果所必要的牺牲。

    所以那些魔王才会在拥有越来越强大的力量的同时，也在一刻不停地变得比之前更加残忍狡诈，也在那漆黑恶毒的心底孕育了更多阴谋诡计。

    11.眼前的大萨特恶魔是典型的早已获得智慧的恶魔，它拥有一些基本以上的思考能力，并且能够根据情况判断施法，释放出破坏性的黑暗球体——

    但此刻，这个萨特却开始了一个恶魔在最为绝望的关头才会显现出的行为——恶魔崩裂。

    如果说恶魔在晋升的过程中最想获得的东西是那些邪恶的智慧，那么其次，恶魔们渴求的便是情感。

    情感即是感知，情感即是理解。只有懂得了万物的情感，才能操控那情感，了解何为狂喜，何为悲伤，何为恐惧，何为希望，何为愤怒以及——

    何为绝望。

    当一个同时拥有了智慧和情感的恶魔认为自己被逼到绝路时，他就会做出一种标志性的“判断”。判断自己是否为了存续这生命，永远的放弃这思考和理解的喜悦。

    当恶魔判断有这个必要时，它就会开始崩裂，那些被牺牲掉用以交换情感和智慧的庞大力量，就会被如数归还，变得重新能够击碎城墙，抵御炮火，即便要重新变回无脑的畸形，也要击垮对手，跨过这绝望，以来之不易的智慧和情感之果换取力量和生命，这是一次不可逆的交换，是一次没有反悔的取舍——这就是恶魔崩裂。

    如今的这只大萨特恶魔的体型已经膨胀了一倍，那胀大并严重充血的邪恶双眼中不存在任何理智，半透明的唾液在他的巨口中满溢。接下来，伴随那失去的苦涩。他会在耗尽生命之前，将这苍白林地中的一切在他无止境的狂暴中屠戮殆尽。

    12.大萨特恶魔的力量严重外泄，那些力量的碎片甚至以肉眼可见的深红色烟雾的形式，弥漫在那怪物的周围。顿时，那种高涨的恐惧如同潮水般上涌，克劳德和威尔逊已经有些不敢直视眼前这可怕的存在。

    只是轻轻的一挥手，周围的岩石就如同稀土一样被打碎，这只丧失了理智的恶魔不住地颤抖着，它的手指无法抑制的没有规则地蠕动，嘴里发出常人根本无法形容的诡异声响。沉重的蹄子一次又一次砸在地面上，被踩到的土地立刻下陷，被那不像话的力量一次又一次肆意改变着形状。

    “嗷嗷哦哦哦！——”大萨特恶魔的肌肉和血管急促地隆起，它现在就要杀光在场的所有人。

    “你是……”尤涅若紧紧盯着恶魔的方向，此时此刻，连他的语气都充满了惊讶。

    大萨特恶魔无法克制住自己狂野的杀戮冲动，终于朝着这群人狂奔过来。

    尤涅若将雪莉扔给了已经吓傻的克劳德，克劳德在这一瞬间终于缓过神来，他勉强接住这位精灵少女，“快跑。”紧接着，他听到了尤涅若大师郑重其事的警告。

    对于强大到这个地步的尤涅若大师来说，眼前的萨特恶魔是值得紧张到这个地步的敌人吗？克劳德的心底升腾起这样的疑问。但毕竟是尤涅若的话，眼前这个面具大师的话语对现在的他来说具有无限的强制力和威严。

    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随着一声巨响，被不情愿瞬间撕裂开来的大地掀起海量的尘土，瞬间吞没了围观的三人，而在最后一刻，克劳德似乎用身体死死护住了身下的少女。

    13.“真是丢人啊，尤涅若。”大萨特恶魔已经在刚才的巨响中化成了一堆可悲的肉泥。除了尤涅若以外，唯一站立着的健硕身影端详着自己的伸展开来的右手，似乎完全不在意刚才自己瞬间完成的杀戮行为。除了那恶魔以外，周围的环境也在那一击下变得乱七八糟，方圆几十米的苍白榕树全部东倒西歪地断裂，地面也出现了夸张的裂痕。

    尤涅若隔着面具也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在哪，这个人有什么本事，做得出什么来，他再清楚不过了，因为这就是他来到这苍白林地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