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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欧拉本能地觉得不对。如果还是当年的女人，以她对丈夫的了解，恐怕已经猜出西奥多的意图。但她现在的脑海中关于西奥多的记忆更多是仇恨和憎恶。
不知不觉中，她追杀幽灵的路线已经绕了图书馆废墟一大圈，并且每个一段距离，都有微弱的奥术能量波动，那是法阵被触发的效果。
伊欧拉对此几乎没有察觉，当然，察觉到的那部分也被她本能地无视了。
实力悬殊到这个地步，再强大的法阵也无法帮幽灵挽回败局，只要他有一次失误，那么必然会被消灭。
而伊欧拉这边就算有再多的失误，也是毫不在意。她要做的无法是两件事情，干掉西奥多，破开校长布下的六阶强度的防护罩，出去杀人。
当然她可以先做后面的那件事。
只是无视西奥多，她做不到，封印的整整五十年里，她没有一天不想把这幽灵挫骨扬灰。
“所以说我还是当年那个我，而你却正在变成按照本能行事的动物，”西奥多停止逃亡，转身面对伊欧拉，“这招想必你当年也学过，不过没有实践，没想到第一次体验就是当了法术目标吧。”
复合法阵终于完成，且每个子法阵上都留下了伊欧拉的气息。
五道奥术之光从每个六芒星法阵中冲天而起，形成巨大的光柱。光柱的底部亮到肉眼几不可视，里面片片深色的奥术碎屑伴着光柱的上升向上飞舞，逐渐溶解成紫色的纯净奥术能量补充到上方的光柱中。
伊欧拉心头忽闪过一丝危机，闪身欲躲，但每道光柱的顶端都飞来一条奥术锁链，由于之前被子法阵定位，伊欧拉根本无法躲开。
这是几乎覆盖了整个佩雷拉达大图书馆的复合法阵，五端光柱冲天，五条锁链似怒涛之海最深处的神话海蛇，用钢鳞和天地造就的躯干将伊欧拉牢牢缠住。
“嘶——”伊欧拉岂会束手就擒，无羽者的巨大虚影在她身上浮现，它深吸一口气，深入五脏六腑的气囊将筋肉包裹的躯干鼓起，奥术锁链节节束缚，深深陷入它的肉里。
巨喙伴随着奇形法杖的挥舞同步啄在奥术锁链上，脆响震彻整个学院，上面溅起的点点紫光并非火星，而是纯净的奥术能量。
哗啦，五道冲天光柱的颜色再加深几分，锁链不但没有因为无羽者虚影的出现被挣脱，反而愈发收紧，而被所在其中的伊欧拉也不由发出惨叫。
只是西奥多微微动容：“伊欧拉，不如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可以恢复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尖啸。
伊欧拉从上古妖灵残骸中获取了更多的能量，取而代之的是她眼中再也没有智慧生物应有的光芒。西奥多终于意识到一切再无挽回可能，于是加强的复合法阵的威力，仅是四阶的奥术能量在其中放大增强，当下要把这怪物彻底绞杀！
在奥术的催发下，锁链再次加粗，而周围的光柱则开始变淡。
这是孤注一掷的做法，彻底耗尽这个复合法阵的潜能，将法阵中的生物尽快摧毁，付出的代价则是法阵将会很快崩塌损坏。
只是这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多。
伊欧拉肋部再生两翼！
正如她那柄奇形法杖，那两对翅膀不是羽翼，而是皮膜翼，看起来只是奇形，但并不畸形。随着妖灵之力的暴涨，无羽者的虚影渐渐向着实体转化，而伊欧拉半人半妖的躯体开始变形变大，和无羽者重合。
无羽者身上长出了羽毛。
它终于不再是残次品，它最大程度上还原了上古妖灵的原貌。
五彩斑驳，它有着赤色的冠，紫色的翎，蓝色泛起金属光泽的羽毛和孔雀绿的背。
巨大的铁喙后面，是密密麻麻增生的眼睛。
奥术锁链开始崩裂，只是不像真实铁链崩断发出的脆响，奥术之间的构成被打断，留下的只有余烬熄灭的声音。
“七阶……这是七阶的妖灵啊！”校长塞巴斯蒂安讷讷道，“只有天武士才能与其抗衡。”
在奥术屏障的外面，佐薇逡巡不得入内，而透过屏障看到模糊的场景还是让她知道了里面在发生什么。
简而言之，妖灵要胜了。
当前最合适的选择就是回神殿求援，可是身为圣武士怎能临阵逃脱。少女把钥匙往斯特恩手中一塞：“去佩雷拉达城，骑我的马。”
胖法师苦着脸：“我没骑过战马。”
“洋葱是匹温顺的马。”
斯特恩朝奥术屏障看了一眼，那里面只有怪物挣扎的身躯和天空中漂浮的幽灵模糊可见，卢克不知在哪个角落。佐薇给他的是她马厩的钥匙，位于女生宿舍楼附近，神殿饲养的战马可能在体型上比骑士战马稍显纤瘦，但无论爆发力还是勇气都能大大超越。
妖灵的真身看起来像是种有冠的鸟类，但密集的眼球加上肋下平白多出的皮膜翅出卖了它，这就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红雾弥漫，在它身侧开始生长出线条生硬的石头，而石头上仿佛起泡流脓般鼓起甲壳，起伏呼吸，似有生命在其中孕育。
真正的妖灵，真正制造幻境的准备。
如果说神灵的力量是凭空造物，那么妖灵则有着冗余的铺垫。既然无法制造出真正的世界和空间，那好，它们先布个场景，然后根据场景中生物脑海中存在的东西，通过那些甲壳来生成对应的生物。
在制造生物和环境的共同作用下，真实幻境几乎天衣无缝，上古时期，它们就是这样拥有了接近神的力量，直到诸神对其进行猎杀，让这个种族彻底没落下去。
数千枚刃羽在妖灵背后浮现，射向西奥多。
西奥多身影一淡，原先那个位置的还是幻象。不过幽灵真实的半透明灵体出现在幻象附近的位置，身上有几处残破的空洞。这次打击的覆盖范围太大，就算是躲在旁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伤及。
奥术锁链一条条崩断，而五道光柱上裂纹蔓延。
“呼，”西奥多此时反倒没有了犹豫，即使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于此，自己在这一战中发挥出了生前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能力，就算是六阶的自己亲临，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只是佩雷拉达学院免不了血光之灾了。
“伊欧拉，我知道你听不见了，但是有的东西你应该永远都不会忘记，”西奥多抬起双臂，“又过了半个世纪，半个世纪，即使是真实幻境中的书籍也是有灵魂的。”
幽灵洪亮的声音响彻天空，卢克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
卢克手中的那本《西海花卉种植》突然从每个书页中都绽放出了微光，字里行间，每个词组成的字母都跳跃着试图要离开纸张的束缚，欲朝天空飞去。精装牛皮和暗色黄铜包边的封面竟开始变轻，封面绘图上青苔斑驳的篱笆墙在卢克手中郁郁葱葱站立。
书页摊开，振翅飞翔。
废墟的各个角落，那些五十年间再次被贮藏在此的书本，被无数人翻阅和研究的书籍，在西奥多的召唤下，均变成了魔灵书典。
那些厚薄不一，颜色各异，制作程度各不相同，新旧有别的书典，与羊皮纸的诸多文献四处飞舞，环绕成山涧的怒流，又在残垣断壁间汇集成汹涌的波涛，向着西奥多冲去，围绕在他身侧盘旋，以他为中心，形成飓风般的漩涡。
五条奥术锁链，生生被挣断了四条，剩下一条已经没了存在的意义，因为那一条的位置，就是西奥多所在的方向。妖灵朝着这个方向迈开利爪奔来，西奥多的飓风方才汇聚完毕。
这是纯粹的奥术威能，以真理之名，在佩雷拉达大图书馆这样的地方，能发挥出数倍乃至十数倍的威力。魔灵书典武装了西奥多，它们是四肢，也是躯干，是大脑，也是武器，它们形成了一尊顶天立地、由无数本书籍拼合的巨人，和几乎完全体的妖灵一样，都拥有近十米高的身躯。
奥术屏障此时对它们来说已经是脆弱无比，但决战在即。
妖灵一头撞在了巨人身上，只是这一下，数百本魔灵宝典便从巨人的躯干上散开，漫天飞起。有的书典被彻底损坏，毫无声息的落地，有的只是略有残缺，又挣扎着朝巨人飞去，融合回它的躯体。
巨人一手箍住妖灵的脖子，把它向地面按去，任由铁爪在腰间乱划，腾出另一只手握拳轰上，正中鸟头。
“轰！”妖灵的头部被数米高的巨拳砸中，拳头中十足的奥术能量鼓荡其间，几乎把它打得失神，而头颅撞击废墟地面更是带起大量烟尘，冲击波似的朝废墟各处扩散。
只是妖灵四翅齐挥，生生把半躺在地的躯干抬起，一个转身，利用自己比奥术巨人的灵活性高上几分，拿了它的侧面，锁住巨人的躯干，用尖牙和利喙开始破坏书典，试图攻击藏身于巨人内部的西奥多。
巨人几次推开妖灵，但力量上似乎是这种远古生物更胜一筹，不得脱身，于是魔灵宝典在同一意志的指挥下，轰然散开，再次变成漫天书籍风暴朝一侧汇聚。西奥多也正在其中，妖灵趁着散开的机会一喙啄上，虚影再散。
西奥多的幻术很难被抓住痕迹。
两头巨型生物，一头源自上古的血脉，另一头则是纯粹的奥术造物，它们拳来喙往，难分难解，但卢克注意到红雾再次蔓延。
那些几丁质甲壳几乎在同一时间开裂，里面冒出的却不是卢克所知的东西。它们如孩童般矮小，有着赤红的皮肤和长条状的尾巴，一道鬃毛沿着头顶路过脊部延伸至尾端。
它们的手中是两团橘红的火焰，而尾端的鬃毛上同样烈焰翻腾。
“盗火劣魔！”塞巴斯蒂安惊呼，“这是地狱的恶魔，火焰的操控者。”
数百头盗火劣魔蹦跳向奥术巨人，把手中的地狱之火朝巨人扔去。奥术巨人由魔灵书典组成，即便被奥术能量加持，但却无法避免地狱之火的侵袭。
卢克几乎可以听见那些书典的惨嚎。
巨人的力量和行动顿时大为削弱，再次被压制到了地上。
是时候使用极能了，卢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校长。
“啪。”黑袍少女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一块砖头，拍在塞巴斯蒂安后脑。
老校长立扑。
“去吧，”玛雯掸了掸手上的灰尘，“最好死在那里，免得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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