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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时，几人倒是都不约而同早早醒过来。“我们进城后，便去选几匹马吧。”
“嗯。”
这个临时组建的队伍，除却有些人彼此熟悉，还没建立起足够融洽的关系，一路上，似乎除了欣赏景物，便也没别的事可干。
最后选了三匹马，但是谁与谁乘一匹，却还有待商议。
“青墨我来带好了。”沈少帅先人一步开了口。
于是就剩青水与燕子，这下倒是好办了，因为这两人都是知道云倾倾真是性别的人。
“那燕子我来带吧。”毕竟燕子同这些人并不熟悉，她也看得出，燕子其实并不真的对其余人报以信任。
沈少帅的动作自然最为利落，带一个人对他来讲轻轻松松。
云倾倾也算是轻快，不过比起沈少帅的悠闲则是得多出几分认真的神色。
怜香却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看得出来，她还不足以让这匹马完全服服帖帖，深色露出紧张。
青水左顾右盼着，看了看沈少帅，青水其实觉得他人挺好的，可是……毕竟不算是很相熟的男子，于是纠结着，青水又看了看云倾倾：“哥，要不……我和你一起吧。”
云倾倾显得左右为难，青水胆子小她是清楚地，可是燕子尽管相处几天，但她也不能完全不顾及。
最后燕子开了口：“行。”
说着自己已经动作小心的下马，怜香无奈，笑容也有些歉意，是她拖了后腿。
只是如今却不是怪罪的时候，毕竟六人中，怜香是唯一一名身为女子骑马的人，而云倾倾如今自然不能算在内了。
半路上，怜香又忽然间提到：“五柳村是不是顺路？”
“确实顺路。”云倾倾对于地图，早已熟记于心，在她最初拿的那份只包括皇城周围的那份地图上，似乎记得看到过这个名字。
“能不能……今夜去那里停宿一晚？”
青墨不明所以，沈少帅则对此并不关心，只是听到这里觉得难免会耽误行程，不由皱了皱眉。
“实不相瞒，那里……是我家。”不过怜香想，如今，已经不算是家了，她也不知道，那个曾经对于她是家的地方，如今会变成怎般的模样，只是一路上心神不宁，就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就是难以死心，总还想着……回去看看也好吧。
“你家中……还有亲人吗？”燕子第一次同怜香说话，开口问的却是这样的话语。
怜香看着燕子的眼睛，似笑非笑：“或许吧。”
“那……回去看看吧。”
“好吧。”云倾倾就松口的同时松了口气。
她想，自己还是烂好心，不过如今想想，似乎……从来都是，从前，甚至是更甚于。
似乎，被她撞见的，都没有什么好事啊，都是有故事的人啊，至于她……大概不算吧。
夜里很是寂静，尤其处于山村的寂寥之中，这种孤单的情绪就显得格外放大。五柳村并不是一个大村子，大致看来，也只有几户人家，屋舍倒是不少，可巨多已经老旧破损，也许几十年来都没有动过土，早便是荒废的。
这与云倾倾想象中又有了出入，她也说不上，当隐约间看到眼前的场景是，心中是何感想。
脚步声错乱不齐，耳边环绕的，除了这样杂乱无章又似乎形成了一定频率的声音外，便不再能感受到别的。
五柳村的村口并不如名字那般规规整整生长着五棵柳树，恰恰相反，那里非但没有柳树，倒是有几棵歪脖子树。
蓄势夜间太静，脚步声便不经意惊醒了人，有户人家推开院门，声音嘀嘀咕咕的传来。
“咱家今天没来亲戚吧？刚刚似乎有脚步声。”
“这荒村，哪儿还有几个活人，八成是野猫野狗吧。”
怜香听声音，是认得的，想着还是去打个招呼的好，便去唤道：“王婶子。”
后者似乎没看出怜香，盯着又接着月色瞧了瞧，才记起声音道：“这不是那谁家的……几个月没见了，都以为你逃难去了。”
“我娘还在村里，我能逃哪儿去？”怜香神色显得哀伤，逃？她为什么要逃离自己的亲人，逃离自己安定的生活呢？不过是遇人不淑罢了。
王婶子干笑了两声，语气沉了陈：“你娘她……”
“我娘？她……还好吗？”怜香的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王婶子忽然沉下来的声音，让她觉得不妙。
“哎呀，你还没回家吗？”王婶子似乎有意避开，或者说不知如何开口。
“刚打算回。”
“那你自己去看吧。”王婶子门一关，就彻底隔绝了怜香对于她娘一切音讯的得知来源。那姑娘，听他以往的相好说，进了窑子里卖，如今看着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多少心里觉得膈应。刚刚倒也没问个一二，就怕问了也得不出真实答案。
门外的怜香，手足无措，右手握着左手，手心竟是比手背还要冷些。不只是手，王婶子没说出口的话让她全身都冷起来，很慌很慌。
怜香不言不语，只是加快了脚步赶紧走，后面的几人，隐约猜到了什么，但都没说话，仅仅是跟随。他们还不够熟悉，甚至可以说，陌生到不知道如何来安慰，毕竟还没有一个结果，那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怎能够轻易下定论呢？
“就这里了。”
怜香的声音显得细弱，似乎是刻意来压低了声音一般，然后深吸一口气，静静的等着，也不解释一二。
因为，她刚刚看见烛台还亮着，那就证明屋内还有人，可是是谁呢？
她的娘亲从不会这么晚睡，可除了娘亲，还有谁？
在刚刚的一瞬间，怜香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身材欣长，眉目温柔，只是随着越想越深，那神色就好像逐渐变了样，多了不少的棱角，不再是完美无缺。
那人，狠心至此，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人。
隐约听到屋内有小声的谈话，或者说，一个人呓语。听不清说了什么，但接下来分明的厚重男音，声音确实足以让人清晰入耳并贯穿入心底：“死老头子，就你整日的是非多。”
“哪儿那么多事，还真想着生了我，我就得给你把屎把尿？再者不说，雄鸡还能下得了蛋不成？”
不知道屋内另一人说了什么，间隔了一小阵，便闻声：“你莫不是也活够了？活够了就下去陪那老婆子！少整日数落我。”
咕咕哝哝的声音虽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却足够清晰了，不堪入耳的后语，怜香不愿意再去听。
怜香长想，她当初，为何没看破这庐山真面目？也许人总是短浅的，以为他好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看不出坏处了，而出去长了见识，才发现以前都是错。
都是过去了，无知的，可笑的，幼稚的，天真的过去，从今天起，就都看清晰吧。
过于细碎的言语，不足以让怜香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但似乎也够了。
够她知晓一些事。
“我们走吧。”怜香声音发虚，看这些下方的土地，一步步向前：“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
沈少帅没搭声，他本就觉得这事费时间，但怜香如今，他也不好说点什么，燕子和青水青墨都是懂得失去亲人的苦的，所以他们做不到安慰人。
只有云倾倾道了句：“无事。”
“恩。”
可是云倾倾心中，却也是有疑惑的，看起来，屋内应该还有一位老爷爷，那么是怜香的爹，还是？
“我们今晚去哪儿？”沈少帅问。
“委屈诸位跟我寻一处荒废的院子暂且住一晚。”
怜香的声音无喜无悲，似乎是不在意刚刚的事。云倾倾便问道：“那男子便是负你之人吧？”
“是。”怜香并无隐瞒之意。
“可老人是无辜的，你便这么……就走吗？”
“那是他的事。”怜香的声音偏凉，是啊，那是他的爹，不是她的，她……早就没了爹。
云倾倾隐约明白了，也有些感觉悲凉，总有些人，接近了以后，才能察觉出好与坏。难怪苏落说，没人需要谁的可怜。
怜香无疑是悲哀而又自私的，可想想，这似乎才是正确的选择，不然，她们能做些什么？带上一个老人一同上路？怎么可能。
但至少云倾倾理解了一点，每个人的处世看法都是不同的。
可怜香那时，却是忽然酸涩，她是记仇的，小心眼的，所以记恨他时，竟是不经意就记恨上了本无错的人，可怜香还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因为如若不是爹娘管教不好，儿子怎能是这般德行？
一个女子最珍贵的青春，清白，都生生的毁了，就为了那么几两银子？怜香不止一次想要推开门质问他，可更不愿意闹得人尽皆知，不想失去最后的尊严。
可怜香明白，他这种人，她惩治不了，但他自己也早晚作孽不可活，占她的租屋，毁她的一生，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就这里了。”再出声时，怜香就又是一副平淡语气。有些痛，自己痛就好了，不必要传递给更多的人。更何况，她们还不熟，谁知道表面的安慰是否是背后的嘲讽？她宁愿谁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多想。
怜香推门的动作显得很费力，燕子就去帮忙，虽然力气不大，但毕竟门也没支着，仅是久不开而已。
‘吱呀’一声撕裂般的声音，似乎贯穿了整个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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