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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早上八点钟，蒲微尘已经带着林小梳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估计江川也快到了。我从窗户看出去，天色阴沉，乌云沉沉地压下来，一看就是要搞事情的天气。我向楼下看了看，正好看到江川走进了楼里。我整了整衣服坐回办公椅，片刻，敲门声响起了。“进来。”我照旧端着一副职业的语气说话。江川推门进来，在我对面坐下。我从抽屉里拿出合同甩到他面前：“不好意思江先生，这个委托我不接了。想要多少违约金的赔偿？”
我就是这么一说。我自己都已经穷的没边了，还能让别人讹我？但是我得一开始就把他镇住，才方便我之后逼问真相。果然不出我所料。江川已经吓傻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形了：“为什么啊？叶律师，你昨天不是还说可以准备上庭了吗？”
我继续端着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江川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绝望。我继续保持无动于衷的状态诘问：“之前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这个官司非打不可，当时你说不打这个官司你会死的。当时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但是现在我相信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打官司，阮辰真的抄了你的书吗？”
江川沉默着，看起来没有打算回答。我放轻语气：“江先生，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咖啡馆我给你的那道黄符？”
“记得。”江川终于说话了，还把符纸拿了出来，“我一直听你的带在身上。”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把符拿了过来：“你在害怕。如果是个问心无愧的普通人，是不会把这种在常人看来是迷信的东西当真的。现在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给你这道符，因为当时你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儿，只有我能看到的女孩儿。”
我此言一出，江川浑身一颤。我继续说下去：“大约一米六左右，头发很长，梳偏分，穿米色裙子，身上有淤痕，请问，你认识她吗？”
江川的头深深埋下去。外面开始打雷了，江川浑身剧烈一颤，仿佛受了什么惊吓，却还是没有说话。我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是我给了你这道黄符之后，我就没有在你身边看见过她。还有你那个妹妹，梁小伊，阮辰的前未婚妻吧？为什么她会在你的家里？”
江川的肩膀开始抽动。我停了一会，江川开始抽泣。看来，这些日子里他不是活在巨大的悲伤之中，就是被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之下。
眼看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的差不多了，我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梁小伊已经死了吗？你一直与一具行尸走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江川痛哭起来。我又使出了安抚情绪的老办法，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接着说：“现在你能不能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
江川一边哭着一边点了点头。我重新坐回去，等待着他平复情绪。片刻后，他的哭声渐渐减弱，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抬起头讲述起来。
“我是在一个垃圾站发现媛......发现小伊的。”
我知道他可能是想说媛媛，但是我没有打断他。他继续讲着：“我是开废品收购站的，除了收废品，经常也有人会拎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垃圾来想换钱。我都不会收，一般他们得知换不了钱之后，就会把垃圾扔在这。我的习惯是每天清晨准备开门的时候把这些破烂儿都拎去附近的垃圾场扔了。
“那天也是一个清晨。我到垃圾场扔了垃圾，就发现垃圾堆上有一个木箱，特别大。我不是捡垃圾的，但是那个箱子实在是太新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垃圾。我一时好奇，就把箱子抬了了下来。抬得时候才发觉箱子太沉了，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我打开一看，吓了我一跳，里面蜷着一个人。我当时以为我遇到了抛尸的事情，正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可就在这个时候，箱子里的人动了。我以为人还没死，赶紧把她抱了出来。结果等看清她的脸，我才发现，居然是......”他顿了顿，“居然是小伊。但是当时的情景太吓人了，小伊的眼睛在翻白眼，身上也全都是伤，也不开口说话，但是看起来没有致命伤，我就把她抱回了家。”
江川说到这就停下了。我接着他说下去：“但是很快你就发现，梁小伊不动。也不跟你说话，而且眼睛一直翻着，对吗？”
江川深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对......而且不仅如此，她身上的伤始终不见好。我把她带回了家之后给她换了我的衣服，让她坐在沙发上，那之后她就没动过......”
我明白了为什么梁小伊的头发会油成那副样子了。江川接着说下去：“我一开始以为她是精神出了问题，想试着联系阮辰的，但是阮辰这种名人，哪是我能联系上的......”
“所以，”听到这里，我问他，“你是想通过告他的方式和他取得联系？”
出乎意料的，江川摇了摇头：“不是。而是两天之后，我就发现，小伊居然不吃东西，而且直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过。当时我就有点害怕了，毕竟当时她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夜里我在里面卧室睡觉，想想一个不吃不喝不动不说话而且还一直翻着眼睛的人就在外面客厅一坐一整夜，我心里就发毛。而且她还是我从垃圾场的箱子里发现的......所以当时我已经打算联系警察或者救助站什么的把她送走了。”
“然后呢？为什么没有送走她？”
“然后......”江川顿了顿，“然后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到我家里来，西装革履的，身上有一种我说不清楚的气质，一看就是贵人。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他头发很长，我没见过头发那么长的男人，而且还是灰色。我把他请进门，他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的小伊。我告诉他小伊精神有问题，结果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对我说，我的妹妹不是精神有问题，而是有怨气，而且是对我有怨气。”
“对你？”我皱了皱眉，问道：“那个男人留下名字了吗？”
江川摇了摇头：“没有。他还说，小伊可能会杀了我，是他一直压制着小伊没有杀我，我如果想活命，就得替小伊报仇，小伊安心之后，自然就会走了。我本来是不信的，那个男人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不信，随便挥了一下手，小伊立马动了起来，朝我扑过来掐我的脖子，完全就是要杀了我的架势。我觉得我已经快死了，那个男人一挥手，小伊又坐了回去，一动不动。”
听到这，我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坏了，如果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蒲微尘和林小梳那边就危险了。但是现在我分身乏术，只能希望他们能应付过来。我继续询问下去：“所以，梁小伊的仇人正是阮辰，而你当时还不知道梁小伊已经死了？”
江川又摇了摇头：“毕竟她只是看起来不正常......我想来想去，我怎么可能有动手杀人的胆子，就算有，我也碰不到他。”
“所以你才打算告阮辰，让他身败名裂，也正因此，你才说，如果不打这个官司，你就会死。而你之所以找我，并不是因为你没钱，而是因为所有证据都是你伪造的，你怕大事务所的律师会看出证据存在的问题，而我这样没几年工作经验也没什么名气的小律师更容易被你糊弄过去，就算不能胜诉，也能让阮辰焦头烂额一阵子，而你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对吗？”我不禁暗叹，还好江川找的是我，如果他找的是别的普通律师，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我说出了我自己的猜想，但是还有没想明白的地方。我从抽屉里拿出了当时他给我的所谓“证物”，一个存有稿件的U盘和几张写满了创作思路的纸。我拿着那些纸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看一边问：“这些也是你故意做旧的吗？”
江川点了点头，看起来有点羞愧：“先反复揉皱，再往上面洒水，还会故意滴上一些辣椒油之类的东西，然后放到太阳下面暴晒了差不多一个礼拜，纸的边缘都有点黄了之后再放到阴冷潮湿里的小仓库里去受受潮......”
简直煞费苦心啊。我也不能指责他什么。这个问题解决了，但是他的话里明显还有疑点存在，而且他居然隐瞒了梁小伊其实就是他的妹妹江媛的事实，从他的话语中还可以看出来是有意隐瞒的，否则就不会在说出媛这个字之后迅速改口了。我开始一处一处把这些疑点揪出来询问他：“江先生，你的讲述到此为止，现在换我提问。”
江川点了点头。我开始询问第一处疑点，绝对不是诱导性提问，非常开门见山：“首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梁小伊其实就是你的妹妹江媛？”
江川又是浑身一震，可能没有想到我连这个都查出来了。他笑了笑，不太自然：“我觉得这个事情没什么作用的，不说也没关系......”
他在隐瞒。先前我询问他前因后果的时候，他的反应是沉默，而我现在问到梁小伊的问题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变成了解释，或者说是掩饰。所以我继续问下去：“可以，我暂且认定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问题继续。你提到你帮梁小伊换了你的衣服，你是怎么下定决心动手帮她脱的衣服？就算你们曾经是兄妹，可是毕竟男女有别，而且你们还不是亲兄妹。”
江川没回答。我也不等他回答，就接着问下去：“而且那个男人也提到了，梁小伊怨恨你，怨恨什么？当初她是被送走的吧？应该是被你的父母送走的吧？那她有什么理由怨恨你？”
江川依旧沉默着，但是显然不是那种震惊的沉默，而是一种哑口无言的沉默，可能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对策来回答我的问话。
我拿起刚才被我拿过来的那张黄符，将它甩到了半空，在灵力的作用下，黄符浮在半空中没有掉下来。江川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半空中的符。
这符能保你命，我也能让你没有依凭。
我手腕一翻，比了个剑指，黄符就在空中燃烧起来，仅一秒，就变成纸灰尽数落在了办公桌上。空手点黄符对我们玄术师来说只是个基础，但是糊弄糊弄普通人够用了。江川看着桌上的纸灰说不出话，我笑了笑：“现在没东西能保你命，就算梁小伊不杀了你，之前跟在你身后那个女鬼也能要了你的命，你可以继续隐瞒，我不会再帮你解决任何问......”
我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江川身后的女鬼，没错，就是那天我在咖啡馆看见的那个。
她慢慢飘到江川身后，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她碰不到江川，但是完全可以用自身具有的能量对江川进行干扰。江川见我一直盯着他的身后，也回过头，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一脸惊恐地问我：“叶律师，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
江川身上的“气”并没有紊乱的迹象，看来那个女鬼没打算动手，我也就没有管她，而是问江川：“还是上次在咖啡馆里跟在你身后的那位，一米六左右，头发很长，留着偏分，身上有伤，米白色裙子，你认识她吗？”我嘴上在问江川，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女鬼，这样的情景想必会给江川的心理造成极大的压迫感，但是也让我看起来像是鬼片里的神婆......
江川已经毛了，肩膀不停颤动，没有回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看，回答我的话时牙齿都在打颤：“是......是我妹妹媛媛......”
“梁小伊？！”我也是一惊，我那天所看到的女鬼居然就是梁小伊的鬼魂？
我就说见到梁小伊时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只怪她的鬼魂根本就没露出来多少脸，如果我早就认出来应该就没这么多事儿了，直到现在我们还把这个女鬼和梁小伊的弃物之灵当成两条线索在调查。那么蒲微尘和林小梳那边想找梁小伊的鬼魂，一定会无功而返。我继续逼问江川：“你最好能把一切都说出来，如果你不说，我会选择问你身后那位。”
“我说！”江川已经怕到快连椅子都坐不住了，语速非常快“媛媛是我家领养的，那年她七岁，我九岁。她长到十五岁的时候我十七岁，上高中，没有女朋友，正是青春期的时候，夏天她穿的又少所以......”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带了哭腔，虽然他没说完，我却听懂了，这下我是真怒了，音量陡然提高：“所以你居然强奸了你妹妹？！禽兽不如啊！”
妹妹穿的少这也能算是理由？人与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有自制力，有自律性，就算是他妹妹脱光了在大街上裸奔，那也不是受到侵犯的理由！
江川头埋的低低地不敢看我。我没好气儿地说：“继续说！”
“我......媛媛还什么都不是很懂，只是隐隐约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也不敢跟我爸妈说，我再哄哄她，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媛媛被查出来怀孕......我爸妈一直在打她，我从小就怕我爸，也不敢上去护着，更怕媛媛把我供出来。但是媛媛还是什么都说了。我爸说败坏门风，但是我是亲生的，她是领养的，所以......就把媛媛赶出去了，还搬了家。对外说是把媛媛送走了，我高中之后也没再上学，后来就开了这家废品收购站......”
我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都是报应。
我正想继续问，突然电话响了。我接起，是林小梳的声音：“大姐头！租辆车过来把梁小伊带回去！”
“你们把她抓了？”我在这头很是惊讶，看来他们那边比我想象的顺利不少。我答应下来挂了电话，问江川：“梁小伊被我的助手制服了，正准备带回来，我现在要去接他们。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等在这？或者先走？”
江川激动地起身，又看了看桌上的纸灰：“别把我自己留在这，我跟你走。”
我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带上他。虽然他禽兽不如，但是我们玄术师的职责是保护普通人，至于他所犯下的罪孽，会有人惩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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